见杨晞垂眼沉默,懿安公主着急而心疼道:“巺子,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要参与朝堂斗争?你还那么小,况且一女子,你还记得你娘是怎么死的吗?”
杨晞想了想,抬眸正视懿安公主,平静道:“我记得,正因为忘不了,所以才要为我娘报仇。我娘是被那满朝奸党还有王贵妃迫害致死的,自她死后,巽子就和父亲筹谋着为她复仇!”
听闻杨晞自章嫣死后便筹谋着复仇,懿安公主更是震惊得眼眸也一动不动,深呼了口气,良久才缓了过来。
章嫣死的时候杨晞年仅十岁,仍是个孩童,就被向从天套上枷锁,拉进了斗争漩涡,着实令她心疼。
“冤冤相报何时了。”懿安公主喟叹道,“一旦仇恨生了根,你背负的东西越来越多,这辈子就会活得很累。贫道相信,阿嫣是不愿意看到你这样的。”
杨晞沉默不语,低垂的睫毛颤了颤,心里有几分隐隐作痛。母亲为了外祖父之事,也卷入朝堂党争,最终死于非命。她也知道母亲一定不希望她重蹈她的覆辙。
况且正如懿安公主所说,因母亲之死,她背负仇恨,所有心思都用在谋划一切,始终不得快乐,反而越活越累。直到遇上洛蔚宁,她的生命才添了几分灿烂。
她复又抬头,道:“真人放心吧,如果王贵妃能顺利除掉,离母亲大仇得报就不远了,那时候我就能解脱了。”
懿安公主牵起她的手,终究还是道:“那好吧,这个忙贫道就帮你了。”
翌日,五皇子冥诞之日,天朦胧光的时候,李贵人以五皇子生母身份,率领礼官及相国寺高僧、上清宫得道真人来到皇子坟前,开始作法超度。
另一边,赵建在垂拱殿与群臣早朝议事,刚开始没多久,忽然有内侍走进来,说主持五皇子冥寿祭祀的礼官有急事求见。
高纵与王敦等一众同党听后,个个面色难看,惴惴不安起来。
赵建蹙着眉头想了想,然后宣人入朝觐见。
那礼官几乎是跑着进来的,脸色煞白,显然被吓着了,但到了赵建面前,努力维持镇定,道:“官家,安王墓前有异象,恐是不祥之兆,李贵人托臣回来传话,恳请官家去一趟。”
安王乃五皇子死后追封的爵位。
“异象,是何异象?”赵建道。
“官家您亲自去瞧瞧就知道了。”
王敦立即站出来劝道;“官家,朝中还有许多大事未了,您不宜离去。”
右丞相张照瞥了一眼王敦那惶恐而又佯装镇定的样子,仿佛猜到此事对高党不利,终于有机会打击政敌了,划过阴险的笑,然后装作公正道:“王县公此话何意,难道祭祀安王就不是大事了吗?”
“你……”王敦被气得噎住了。
高纵赶紧补充道:“官家,您是父,安王是子,按礼法,的确不宜前去。不如让老臣为您分忧,去安王墓前一趟?”
张照也赶紧道:“天子家事乃国事,既然发生不祥之兆,那官家就应当去看看,以免影响国运。臣等愿随官家一同去!”
“官家……”高纵还想继续说。
赵建及时打断了他,最终还是采纳了张照的提议,带领一众宰执大臣以及司天监前往皇家陵园。
皇家陵园位于汴京北郊,由于是临时起意的圣驾,仪仗较为简单,轻车简从,半个时辰便抵达了陵园,来到安王坟前。
因安王早殇,且当时生母为戴罪之身,死后一切由礼官操持,故而坟墓简陋,方圆不过两丈,当赵建带人来到后,整个坟前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众人朝赵建行过礼后,李贵人腾地跪了下来。
赵建环视四周,青松翠柏,绿草从砖缝冒出,好一派生机盎然,何来的不祥之兆?
“李贵人这是何意呀?”
“官家,方才诸位大师替安王超度,臣妾发现坟前有异,一定是他在回应,告诉我们他的死因有冤,求官家明察!”
说罢,李贵人含泪磕下一首。
说起方才僧道做法事的时候,开始不到两盏茶的时间,李贵人就觉脚下传来寒意,直冲上身。按照杨晞的意思认真去看青砖缝隙挤出的雪见草。尽管青草低矮幼小,仍能肉眼可见草叶上附着一点白花花的霜。
她记得杨晞说过,害死安王的是天下至寒之毒,毒入尸体,多年后侵蚀泥土,会造成衰败之像,所以王贵妃特意命人悄悄在坟前投下松柏和雪见草等耐寒植物的种子,以免让人一眼就瞧出不对劲。朝夜之时没有日光,故而土层寒气占据上风,使得靠近土层的雪见草结霜。
“可朕什么也没瞧见,何来的异象?”
许是安王在天有灵,这日天色灰蒙蒙的,将近午时也不见日光,大有下雨的趋势。地上雪见草仍然残留些许白霜。
“如今立夏已过,官家不妨看看那地上青草?”李贵人又道。
赵建和群臣听罢,齐齐把目光投向了脚下,瞧出异象的人,有的索性蹲下来用力拔起一株。马都知欲拔起一株草,没想到土里硬邦邦的,他咬着牙废了好大劲才拔出一株,重重地往后摔了一屁股。
赵建接过后,明显瞧见有两片草叶附着一点霜,并开始消融成水。
他吓得退了一步,雪见草也从手里掉下来。
只听见有人议论道,“奇怪了,这些草竟还结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