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估计分明的手从车门旁伸了过来,姚十三只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夫人别气了,这不是买回来了吗。”一个穿着暗红色锦袍的年轻男子推开马车旁的人钻了进来。姚十三呆愣地看突然出现的人。这也是文惜安排的?他捧着烧鸡到她的跟前,“为夫可是排了好久队,别气了。”他的五官极淡,好似丢进人群中转瞬就能忘记。脸上明明挂着笑,偏偏一双眸子却幽深不见底。烧鸡的焦香味涌进她的鼻子。她胃里翻涌出一阵恶心。“呕——”她捂着嘴偏头躲过。那年轻男子反应过来,又立刻将烧鸡递给车外的车夫。一边熟练地从旁边的箱笼里翻出水囊给她,一边继续絮絮叨叨。“都说你现在不能吃,还非要吃,闹得好似我不准你吃。”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才看向车外的人。“这位大人,我家夫人是禹州人士,害喜吃不惯京城的菜,我这不带她回禹州小住。”守城的官兵也是感慨了一下,“当年属下内人也是吃不下,生下来儿子比被人小,到现在都比别人弱。”年轻男子认同地点头,“这位官爷说得对,害口可太重要了。”车门边的那片衣角消失,随后清冷的声音响起。“放行。”车帘被放下。马车重新启动,车窗的小帘子随风鼓起。那半张脸倏地撞进她的眼里。周从显只是淡淡一扫,便撇开了眼。两辆马车缓缓行过。他再扭头望去,不知为何,心底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是想起刚怀芙儿时的她吗。可她很少害口,最喜欢吃的就是德兴楼的烧鸡。生出来的女儿,偏偏又同他一样喜欢栗子糕。“大人!”周从显的思绪回笼。“打听到了,梧桐巷口的那家客栈掌柜见过画像上的人!”他的眸子微敛,翻身上马。一座城门,一辆马车向左,一匹快马向右。终究,越走越远。马车顺利地离开京城。姚十三忍不住回头,只能看到结实的后车厢壁。“怎么?舍不得?”耳边传来淡淡的声音。她回头发现刚刚帮她的男子曲着一条腿坐在门口。这时候,她才直观地感受到这人也腿长手长,和周从显站在一起恐怕不相上下。“多谢公子出手搭救,等会儿出了十里亭将我们放下就行。”那年轻公子抬起眼,唇角勾起一抹笑来。“姜娘子转面无情的速度,倒是令某意外。”她的面色一僵,“这位公子说什么,我听不懂。”他只是轻轻扫了她一眼,不再说话,才合眼靠在车门边。姚十三捏着手指,才落回去的心又悬了起来,她才出了虎口,又姚入狼窝吗。周从显这般大张旗鼓地来寻她。成王又被他抄了家。现在她又自己送上门,这才是真正的虎口。毕竟紫林园还养着一只真正能吃人的虎。姚十三咽了下口水,“成王殿下,民女现在对于周世子来说只是死人,毫无利用价值。”“你就藩的路上,何必带上我这样的累赘。”萧恕睁开了眼,这才正眼看向她。他的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姚娘子怎么就认为自己是累赘呢。”姚娘子,而不是姜。他并不将她当做是要挟周从显的工具。姚十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是继续试探道。“民女不懂朝政,但是知道藩王已经离京数日,王爷拖到今日才走,想必也是要躲着什么人。”“民女带着丫头孩子,岂不是拖累。”萧恕双手环胸重新合眼靠了回去,声音也渐渐冷了下去。“知道自己是拖累就好。”姚十三被噎了一下。她和成王仅仅接触的几次,都是十分地温和有礼。哪里是现在这般生人勿近的模样。变了一张脸,就像是变了一个人。让她着实难以将眼前的人和萧恕联系在一起。姚十三掀开车窗帘看了下。现在出城的人很多,车队也多,怪不得萧恕选择这个时候。确实够鱼目混珠。也够她等会儿伺机逃离。她探出头看了眼紧紧跟在后面的马车。“不要在本王面前耍花样。”萧恕的声音如冰刃一般刮在她的耳边。姚十三身上瞬间乍起的鸡皮疙瘩,让她生了阎罗索命的窒息感。她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后退了寸许。后背贴着车厢壁,才发觉自己惊出了一身的冷汗。这才是真正的萧恕!高高在上的王爷,自小在一众皇子中厮杀长大,哪有什么温润如玉。都是假象!萧恕的眼眸轻垂,掩下一片冷光。“姚娘子若是任意妄为,本王也不知今日会不会犯下杀戒。”,!姚十三抿紧了嘴巴。她才刚出来,还没开启新的生活。离开生活了近十年之久的英国公府她都筹谋了这么久,难道一辆小小的马车还能困死她不成!想到这儿,她静了下来。手指再次抚上腕间的手镯时,指尖却一空。她轻轻蜷缩起了手指。不知萧恕是从哪里弄来的良驹,马车走得极快。就连驿站都没有停留。等姚十三再次醒过来的时候车外一片黄昏。夕阳下绿意盎然的麦田就像镀上了一层金光。她瞬间就清醒了,金州不是错过了春种吗,怎么麦田长势如此喜人。她提着裙角钻出车厢,才感觉整个人都舒展开了。一颗如伞盖的大树下,燃起了火堆,还有阵阵饭菜飘香。芙儿手里举着一把不知从哪儿摘的野花。她的眼睛一亮,“阿娘!”随后她想起什么似的,捂着自己的小嘴,“爹爹。”文惜觉得有些好笑,“还有穿裙子的爹爹吗。”芙儿看向她,软糯糯道,“阿娘说叫爹爹有糕点吃。”姚十三上前牵起女儿的小手,“金州不是错过了春播吗,京城的的米价涨得那般厉害。”文惜笑了下,“娘子,丰收不丰收都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她的眉头微皱,“可是现在城门大开,收粮的人一来金州不就都知道了?”文惜反问她,“都知晓金州错过了春播,谁还能来金州?”姚十三不明白这有什么用意,到时候百姓的粮丰收了,卖给谁去?她对上一世的记忆仅仅停留在后宅内院的那点斗争上。金州到底什么情况,她一概不知。现在她已经远离京城,她也不需要知道。不再追问,她环视四周,发现萧恕不在。她的眼睫一闪。这里有农田,就会有村庄。她蹲在文惜的身旁,“文惜姑娘,这里出金州还有多远?”文惜将枯枝添进柴堆里,“我们连夜赶路,明早就能出金州。”双儿从火堆上取起水壶,倒进一旁的空锅里放凉。“文惜姐姐,还要做什么。”姚十三侧目,文惜姐姐?这才多久,就已经开始文惜姐姐了!“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双儿满脸的憧憬之色,“文惜姐姐简直太厉害了!什么都知道!”“刚刚若不是文惜姐姐,我们连饭都没得吃呢。”文惜也被夸得害羞了,“姚娘子你这丫头挑得太妙了,这样一张甜嘴,谁听了不迷糊。”双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我今儿才知道原来这一件件贵得上天的宝石,在刚挖出来的时候都这么便宜。”“日后我也跟着文惜姐姐做宝石买卖!”姚十三轻拍了下双儿的脑袋,“这才多久,你就要抛下我和芙儿了。”双儿,“姚姐姐,我这不是为了我们将来嘛!”芙儿依偎在阿娘的身边,“阿娘别伤心,芙儿永远会陪着你的!”姚十三现在看着女儿满是笑颜的小脸,“对,还是芙儿最好!”她这才状似无意地环视了一圈,“咦,殿下不在?”文惜朝着上努了努嘴,“在那儿。”嗯?姚十三抬头就看到横睡在树杈上的人。萧恕也恰好睁眼望了她一眼,随又淡淡地转了回来。好似他刚刚看的只是一只什么阿猫阿狗似的。姚十三,“……”不一会儿,车夫牵着几匹已经吃饱喝足的马回来了。“爷,都已经准备好了。”下一刻,萧恕悄无声息地落了下来。文惜立刻将准备好的碗筷递了上去。姚十三发现,只有萧恕的碗筷和所有人的都不一样。就算到了野外,伪装得再是普通人,也是王侯的做派。吃完饭,又开始赶路。马车疾驰,她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景色,芙儿已经躺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双儿也昏昏欲睡地靠着车厢壁。其中之一的车夫已经快马加鞭地先行一步。她们的这辆车正是文惜正熟练地赶着马车。她一直想不明白,其他藩王恨不得带上万人相护。萧恕倒好,一个护卫,两个车夫,外加一个文惜,还非要拖上她们这几个拖油瓶。直到第二日,她明白了为什么非要带她。出了金州就是宁州的地界。还没有进城,那个先行一步的车夫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消息。成王的假车架险被识破,被困在宁州已经五日未动,两方都僵持。文惜笑吟吟地从车外探了进来。“还娘子帮个忙。”姚十三,“什么?”文惜唇角的笑意更甚。姚十三看着她的笑容只觉得后背发麻……:()侯门逃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