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桑乐说完,廖翊修愣住:“对不起,先吃饭吧。”
傅桑乐接过勺子,他看着廖翊修问:“廖翊修,你知道你还有个人格吗?”
廖翊修其实记得昨晚的每一个细节,从看到傅桑乐和孟逍带着荔荔在游乐园开始,他回来灌了几瓶酒,酒精烧灼着理智,却让记忆愈发清晰。
他记不清自己说了多少荒唐话,只记得傅桑乐颈间那道疤在指尖下的触感,凸起的疤痕像条分界线,隔开了过去与现在。
Alpha的本能在酒精里无限放大,只剩下最原始的念头,傅桑乐是他的,从R区开始就是。
没想到装疯卖傻反而奏效。
当傅桑乐颤抖着回抱住他时,廖翊修想原来委屈示弱比强势逼迫更有用,这个认知让他既心酸又窃喜。
廖翊修看着傅桑乐那双骤然亮起的眼睛,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子,带着小心翼翼的期待,仿佛只要他说出一个“不”字,那点光芒就会立刻熄灭。
Alpha的喉结滚动了下,原本准备好的解释在舌尖转了个弯,鬼使神差地变成了:“是,有另外一个人格。”
这个单音节落地的瞬间,傅桑乐的肩膀明显松懈下来。
傅桑乐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像是得到了什么安慰,喃喃道:“哦,难怪你不喜欢我,那个时候你是廖翊修嘛,不是傅修,廖翊修不喜欢我这样的下等O的。”
那句下等O格外刺耳。
廖翊修的心像是被一只手给揪住一般,巴巴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傅桑乐抬头眼里似乎有水汽,强颜欢笑道:“这样就一切都解释得通了,廖翊修不喜欢我的,可是傅修喜欢我的。”
“所以你只对傅修心软了。”
傅桑乐沉默良久说:“对,我只会对傅修心软,他虽然没有钱,也不是什么首富之子,没有很高的社会地位,还会惹麻烦,可是他也很善良,他很喜欢我,不会贬低我只是个R区下等O,也不会对我发脾气,也不会让别人给我受委屈……”
廖翊修跪在傅桑乐面前,拉着他的手急忙说:“……我发誓,以后绝对不会提什么下等,我以前说话不经大脑,我以后都改,什么都改。”
“别墅里的人都是这么说的,他们说你故意冷着我,就是想让我主动跟你离婚,这样别人说起你的时候,只会觉得是我不识好歹,所以我主动离开了。”
廖翊修喃喃道:“……我从没这样想过……”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傅桑乐抽出自己的手,擦了擦眼睛,可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水汽,声音里甚至带了些哭腔,认真地道:“不过,都没关系了,我以前很难过,是因为我以为真像你说的,傅修从来没有爱过我,可是他昨晚告诉我不是的,廖翊修,他是喜欢我的。”
傅桑乐反复强调傅修是喜欢他的。
廖翊修的手指在身侧攥紧又松开,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告诉傅桑乐,撕开那些自欺欺人的幻想。
这具身体里从来就只有一个灵魂,无论是落魄的傅修还是光鲜的廖翊修,骨子里都是同样的自私与卑劣!
他想起自己当初曾经反复强调的身份割裂,现在想来简直可笑至极。哪有什么人格分裂?不过是嫉妒到发狂,连自己的另一面都容不下。
他嫉妒傅桑乐唤“阿修”时眼底的温柔,嫉妒那个狼狈的自己能得到傅桑乐毫无保留的呵护,哪怕那个人本质上就是他自己。
阳光在地板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条纹,廖翊修站在光与影的分界线上,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他曾经以为割裂过去就能获得新生,却忘了最不堪的岁月里,恰恰藏着傅桑乐最珍视的模样。
当初被暗算重伤,被捡走的时候,廖翊修的意识已经模糊,但还残存着几分清醒,他想这个omega很心软,正是最合适的庇护所,作为傅修的时候,他隐隐觉得自己并不属于R区。
失忆后的温顺乖巧他大半是演出来的,连他自己都分不清,那些下意识的依赖里有多少是算计。
可是谁知道后来他是真的爱上了傅桑乐,甚至结婚,廖翊修从来没见过这么傻,这么真诚可爱的人,他就真的后来想留下来跟他好好生活过,谁知道居然丢失了R区的记忆。
结婚那晚,他握着傅桑乐的手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也不错。
过去不重要,重要的只有傅桑乐。
恢复记忆的第一个晚上,廖翊修看着傅桑乐熟睡的侧脸,第一反应是盘算如何体面地脱身。甚至恶劣地想过,等恢复廖家少爷的身份,这个傻乎乎的Omega会不会变成甩不掉的麻烦。
可人心终究不是筹码。
命运却开了个残忍的玩笑,R区的记忆随着一场意外消散,现在想来,或许遗忘才是对廖翊修最好的惩罚,让他永远记得失去的痛,却想不起曾经拥有过什么。
廖翊修终于撕开了那层伪装,将最真实的自己血淋淋地摊在傅桑乐面前,那个傲慢刻薄、满身偏见的Alpha,用最恶毒的语言刺穿Omega脆弱的自尊,亲手把世上最纯粹的爱意碾碎在脚下。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副皮囊下藏着怎样的污浊和自私。
可傅桑乐偏偏固执地守着那个幻影。
他说傅修是喜欢他的,说他没有这么不堪,仿佛这样就能从记忆里打捞出一点值得珍藏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