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打牌的人,围观的人,全都撤到了顺着唐若奶奶门口的村道一字排开的席面上去了。
席面上,烟、酒、碗筷、都摆上了。
两瓶三十八度的桂林三花,一壶散酒,一瓶雪碧,一瓶凉茶,一包五块的白沙和一包两块五的甲天下。
它们也在等着开饭,等着这些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的人们,等下子消灭自己。
开饭的炮仗打起来。
一些带小孩的大人,顾不上自己捂耳朵,而是猫下腰去,替自己孩子紧紧捂上了小耳朵。
“噼!”
“啪,啪啪啪噼啪……”
许多人等的就是这一刻。
不!
应该说,大部分人等的都是这一刻,这些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庄稼人们,如果不是逢到了这些婚丧嫁娶的事情,谁会舍得花钱,一顿饭吃它十个碗的硬菜呢?
看吧!
看中间那一桌年轻的小伙子们吧!
最先上的一碗鸡,刚到了他们的桌上,还未等到那鸡反应过来,七八双筷子,已经眨眼之间把碗里夹得只剩下了半个鸡头,就连那些配着鸡肉炒的青红辣椒,也已经被夹得干干净净了。
五舅公公拎着一只电喇叭,从一字排开的第一桌酒席开始喊起:“各位亲朋,各位好友,辛苦你们前来参加唐氏伍奶奶的丧礼,酒,没什么好酒;菜,也没什么好菜,如果礼数上有什么招待不周的地方,我代表家属,请你们原谅!”
然后,五舅公公又向前走几步,继续重复刚才的这一段话:“各位亲朋,各位好友……”
除了那些老人,也没几个认真听他讲些什么东西的,酒菜都摆上来了,有几个人会傻傻的停下筷子,听五舅公公说这些客套话哟!
听完了。
菜没了!
上完了鸡,就是鸭,然后炖肉块,溜丸子,酸豆角炒猪内脏,鸡蛋汤,红烧鱼……
还有一道压轴的硬菜——香芋扣肉,也正蒸在热气腾腾的锅里,等待出笼屉。
大厨唐军余把蒸着香芋扣肉的笼盖揭开,取过一根筷子插了插芋头,又插了插切得跟芋头一样厚,连皮带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然后又把那根筷子放在嘴里试了试,他点着头对烧火的老头道:“可以了,扣肉蒸得差不多了!”
“出锅?”
“出!”
老头从地上站起来,跟他一人一边,把笼屉一个个从锅上抬下下。
唐军余取了一只粗瓷大碗,伸进水桶里舀了满满一碗凉水,然后,双手在凉水中一蘸,迅速地端起一只笼屉中对扣的碗,“啪”的一声翻转到旁边的一只托盘里。
双手再蘸一下凉水。
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下子把上面那只空碗取了下来。
唐军余的右手,伸到旁边一只放着碎葱花芫荽的不锈钢盆里,捏了一些,洒在那碗热气腾腾的香芋扣肉里。
大厨不愧是大厨,手脚利索,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准确,绝不拖泥带水。
三十八,三十九……
烧火的老头替他点着数:“军余,今天中午来了三十多桌……”
唐军余点点头:“嗯!知道,加上咱们厨子,帮忙的打杂的,总共得四十来桌,这个,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