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倒是有一个女人,坐在横放在批发部门口的桌子后,“噼里啪啦”在那儿扒拉算盘珠子。
“啪啪啪”,扒拉得挺响,老远就能听见。
桌子上全是东西,堆得只能看到那女人的胳膊肘子跟那张韶华几乎已褪尽的,圆乎乎的脸。
范云看了一会那个批发部——毫无归属感。
他的心情,不再像在军营时那般豪情万丈。
在部队时,什么时候做什么事,达成什么目标完成什么任务,每一件事,部队领导都能安排得井井有条。
而现在。
范云觉得自己成了老天爷放养的一只羊。
吃什么草?到哪里吃?该怎么吃?他的心里一点儿谱也没有,他突然觉得,原来,能被人管着,有时也是一种幸福。
范云出了泥窝窝一般的湘漓汽车站。
顺着一条名为百街里的巷子往前走。
小巷不宽,倒也挺长。
此时已是日暮黄昏之时,小街两边的那些店子铺子门口,各有买卖,小巷中人流如过江之鲫,挨肩擦背。
挺热闹。
范云暂时忘记了批发部的事。
他东瞅瞅,西看看,一边看那些做生意的人与顾客,是怎么样讨价还价的,一边在心中盘算,自己能否也在这条街上租上一个铺面做点什么生意。
做点什么生意呢?
做生意,这三个字的笔画加起来还没有三十笔,可是,要说起里面的经验教训,成败得失,恐怕三千笔也写不尽。
只是。
范云不知道而已。
范云看见卖杂货铺的生意不错,就觉得自己也可以开个杂货铺。
又看到小商店的生意也还行,他就觉得开个小商店也挺好。
再看看那个卖面包和蛋糕的女人,货柜前站了三四个人,排着队买她的面包点心,他又觉得弄个烤箱烤面包卖绝对赚钱。
巷子口有一个卖鱼的,熏得焦黄的牙齿紧紧咬着一个烟头,正将一条胖鱼摁在一块中间已经深深凹进去的大木墩子上。
“啪啪”两下,他就将那条鱼拍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了。
只见他那只长时间泡在水中,已经发馕发白的左手,紧紧按着鱼头,一划一剔三下五除二,一条可熬汤可红烧的商品就加工完成。
银货两讫。
范云有点同情卖鱼佬那双手,心想:老了必定会得关节炎与风湿病啊。
劳动人民,都不容易。
范云东看右看。
走出了巷子。
再回头瞧瞧巷子里穿梭不息的人群,范云想开店的那些念头,刚刚被他提到滚烫的胸口,可是,瞬间又随着胸中的一口长气叹了出来。
“吁……”
他站在青石板铺成的地上,摸出烟,点了一支。
前面,就是万里桥。
与水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