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堇的床已经铺好了,也是元行刚刚铺的,他回到自己床上,脱掉外套,侧躺下来。元堇这边灯暗了,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哥哥又在确认他有没有忘带东西。
声音停了,哥哥出去了。
元堇的床靠着舷窗,侧躺过来能看到银蓝色的天,他看着舷窗,又想到什么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怀表,打开表盖里面是一张小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微笑的女人抱着一个孩子。
照片上的人笑着,却让人感觉到有些悲伤。
这是元堇前几天和哥哥一起回十六城时候找到的东西,这是个老物件,现在这个年代照片储存技术无比发达,大多数人都用全息摄影,这样静态还被洗出来的照片十分少见。
元堇猜测这上面是他的母亲和他,因为怀表上刻着时间,是他出生不久的日期。
元堇对母亲和父亲的印象很浅,只模模糊糊有些记忆,大概是一个温柔的女人和慈爱的男人,比起人,这更像两个标签的符号。从他真正懂事开始便是哥哥占据他整个生活,元行很少给他讲母亲和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元堇也从不问。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他对母亲和父亲没有好奇过,很小的时候他知道全家福的概念后就尝试在家里找出这样的一张照片。然而家里的照片永远只有母亲的单人照,父亲的单人照,或者母亲带着他,父亲带着哥哥。
后来大概是哥哥发现他在找照片,就把照片收起来了,他也就慢慢忘了,习惯生活中没有父母存在。
看着那张小小的照片,元堇发觉他长得更像母亲一些,哥哥则是眼睛很像母亲,却又比母亲冷漠许多。小时候没长开时候,他记得周围邻居都说他和哥哥长得很像,不过再大点,就没有人说了,元堇曾听人在背后议论哥哥冷血。
他把表盖盖上,又塞回枕头下面,闭上眼睛,明天还要许多事情要做,不能再熬夜了。
元堇睡着了。
在空中航行的飞艇像夜海中的一条鲸鱼,时而轻轻摇晃,鲸鱼肚子里的人就像躺在婴儿车上,被母亲摇晃着入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元堇模模糊糊醒来,他面前是一个高大的人影,月亮不知何时出来了,银色锋利的一弯月亮挂在银蓝色的舷窗里面,悬在这个人影的头上。
元堇迷迷糊糊喊道:“哥哥。。。。。。”他的理智运转迟缓,只能隐约想起哥哥要在第三城下飞艇。他半闭着眼睛,下意识伸手拽住元行的衣角,声音含糊:“你要走了吗。。。。。。”
元行给元堇拉了拉被子,声音低沉:“睡吧。”
他坐在床沿,拍了拍元堇的背。元堇半边脸埋在枕头里,露在外面那半张瓷白的脸在月光下越发显得莹莹如玉,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还是闭上了眼,拉着元行衣角的手松开了,落到被子上,呼吸匀长起来。
元行的手停了,又久久坐在床沿,看着元堇,片刻后,他俯下身子,吻了下元堇的额头,又掖掖被角。他拿走了元堇枕头下面的怀表放到自己胸前的口袋里。
拎起脚边黑色的箱子,元行离开了飞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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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飞艇即将停靠在第二城,房间里响起轻柔的电子音提醒乘客已经抵达终点站。
虽然只睡了几个小时,但是元堇也不觉得太困,他揉揉眼睛坐起来,又伸手去摸枕头下的表,但是没有摸到。
他把枕头整个拿起来,又把被子掀起来,还是没有。
他坐在床沿,仔细想了想昨晚的情形。
果然还是被哥哥发现,被收走了。
元堇打开终端,本想问一问哥哥,但是最上方弹出来一封邮件,他点开原来是今年临时决定派飞艇来第二城接第一军校新生,只需线上申请,然后到指定地点就好。
本来是要乘坐城际列车去环心城再去军校。坐城际列车到环心城要花差不多半个小时,但是从检查身份信息到军校距离又得一个多小时,所以直接派飞艇来接实在方便非环心城本城的学生。
元堇点开论坛,能够考入第一军校的大部分学生都非富即贵,即使方便许多,论坛上也都是矜持的赞美,表示不必让自己家族前来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