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大雨浙沥,杜鹃花被暴雨打得委靡不振。
严守御列印资料,待会儿要拿到研究室跟学生讨论。他西装笔挺,坐在桌前,列印的时候,顺便安排等会儿的研究流程,填写注意事项。他坐了一会儿,觉闷,把ipod拿出来听,戴上耳机,按下开关,吓了一大跳,是节奏强烈的摇滚歌,轰得他头昏目眩,赶紧将音量关小,检视面板曲目。
旋即,他笑了,葛小兵这家伙,糊里糊涂的,把他的ipod拿回去了。无妨,他聆听小兵的歌,面板显示演唱者franzferdand,曲目“take”他没印象,应该是很新的歌,他对流行不热衷,没啥印象。
严守御走到窗前,推开窗,外边下大雨,几缕雨丝斜飞进来,掠过脸庞,耳朵响着主唱的嘶吼。
takeeout意思是“带我离开”,小兵不喜欢这地方吗?被困住了吗?
小兵跟汤雅顿走进台大校园,沿路杜鹃,被雨湿透,汤雅顿手中的玫瑰,委靡不振,花办烂透。
小兵试着让他振作起来,就故意找话讲。“所以你也听过ll,我觉得满好听的。”
“要是现在听ll,汤雅顿已泪流满面。
“没想到你这么纯情。”小兵觉得不可思议。
他忽然讲出很有哲理的话:“遇到真爱,再复杂的人都会纯情起来。”
“是噢。”
“我很没用喔,被你看到我在哭。”
小兵微笑。“拜托喔,难过当然会哭啊,没关系,你尽量哭。”小兵掏出面纸给他。
“我真窝囊,要是严守御就不会,那家伙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哭的,连他爸爸破产,他都没哭。”
“破产?为什么?”
“他爸爸帮朋友作保啊,你不知道严守御他家本来很有钱,以前台北好几栋房子都是他家的,可是他爸好心帮朋友作保,谁知道那个朋友生意失败跑到大陆,后来他爸爸受不了刺激”汤雅顿手比了比头。“这里不正常了,住进疗养院,连儿子都认不出来了,你说惨不惨?”
“怎么会这样”小兵好惊讶,看不出来他这么惨。
“好惨对不对?不过是三年前的事了。严守御这家伙也够厉害,要是我一定难过死了,可是他还能若无其事往返学校跟疗养院。不过,我发现他变得很不信任人,什么事都要清清楚楚,应该是后遗症吧。而且他很讨厌跟人互动,也不爱交际,唉,跟他比,我真的太没用,现在想想,我失恋又算什么呢?可是就是难过得好想哭”
小兵忽然觉得冷、心里也凉凉的,她想到严守御曾在餐厅跟她说的事,劝她改掉烂好人的坏毛病,当时他是想到父亲的遭遇吧?小兵情绪复杂,感到心疼。这看似无坚不摧,什么都不能教他惊慌失措的男人,是否也曾有过彷徨无依时?
他说他很闷,只会注意微不足道的小事;还说过不爱交朋友,喜欢事情清楚,作息正常。她想到他办公室那三千多本书,他有耐心细数自己的藏书,但有没有细数过内心的伤?他把自己活在精准的时间行程里,会不会是因为想要安全感?
她想到那个不开心的夜晚,严守御教她去窗前看星星。
当严守御不开心的时候,是不是也一个人,好寂寞地抬头望星星,让稀微的星光安慰自己?当他劝诫她时,他是怎样的心情?他是否想到父亲、心如刀割?那时她还恼羞成怒,嫌他自以为是。
汤雅顿忽地诧道:“你干么哭?”
小兵愣住,摸脸,才知泪满腮。她苦道:“听了严守御的事,我好难过”心都揪紧了,他怎有办法这么坚强?
“又不是你的事你也哭,真好心。”
“是真的很惨啊”
到了严守御办公室,汤雅顿敲门。一会儿,门推开,严守御走出来,看见他们,他愣了一下。
汤雅顿一见严守御,就像看见信赖的大哥哥,顿时在谭美黛那受的委屈全涌上来,冲上去,抱住他就哭。
“你说得对,我被她甩了”然后伏在他肩膀哭。
严守御像在安抚孩子般,右手拽住伏在肩膀的朋友,让雅顿哭得尽兴,眼睛则盯着小兵。
小兵尴尬地笑了笑,指指严守御眼睛。“换上了?”角矢甚治郎的手工眼镜。
“是啊。”严守御笑笑,推推镜框。
葛小兵拿出袋里的ipod给他。“我拿错了。”
在严守御的办公室,情圣汤雅顿嚎哭一场,发泄够了,瘫在沙发椅上,兀自自怜起来。
“想不到我也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