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国晋国尚未强大,一个忙着对付西戎,一个忙着对付内乱。只是因为毗邻洛邑赶来凑凑热闹。
诸侯与王室的态度全然不同,荔娅这个天然的政治武器成为了争抢的对象。当时的荔娅只能看出他们绝非善类。后来才明白,她的存在不仅是联姻工具,还方便实现他们的野心。
齐大夫优雅地推开挡路的秦大夫,说齐地有美食佳酿,还有帅气的公子们任荔娅挑选。
秦大夫弱弱抗议,说秦国的公子也不差,而且秦国方便荔娅回西戎老家。
晋国人的眼睛来回转,不知道在想什么。
坐在远处的郑司徒则一脸悲痛,称幼女无辜,然王室血统不可污,一幅坚定维护周室的模样。
荔娅没有回应任何人,她哪里也不想去,只想回西戎。但是母女二人受到了颇为热情的招待。所有人都没有放她们离开的意思。
诸公秘密会盟,各怀心思。
齐大夫打算出兵震慑,彰齐国尊王之功。秦大夫愿助一臂之力,但需三处水草丰美之地作为酬劳。
郑司徒一直沉默倾听,此刻温和开口,仿佛在调解:“兵者凶器,能不动则不动。”
晋国赞同了当务之急是退兵。
“那犬戎首领强攻洛邑并无绝对胜算,徒增伤亡。他缺的……是一个体面的台阶。”
不是想要周室还你妻女吗?如果你的妻女都不在了,失去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又面对武力威慑呢?只要你是个聪明人,自然会选择退兵。
反正就算戎人胆敢攻城,也能捞得一个护王美名。
一个绝妙的计谋就这样形成了。
郑司徒找仲姬商谈的时候,荔娅就蜷缩在漆柱后的阴影里。
她本不该在这里的。母亲告诉她,今晚要乖乖待在偏室,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可当郑国的司徒士踏入殿门时,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一种犬戎勇士在狩猎前才会有的气息。
受母亲的影响,她能听懂一些简单的雅言,只是无法理解那些引经据典的,绵里藏针的话。
仲姬不仅要死,还要死得壮烈。而郑国有能力,可以成为荔娅的庇护之所。
语序调换。一种巧妙的叙述诡计。
正确的逻辑是,郑国保护荔娅,条件是仲姬之死。
郑司徒似有察觉,故意抬高声音。
“依老夫所见,周室岂真能护你隐居别处?昔闻你习礼乐甚精。故而你自己也无法忍受继续存活于世吧。”十分沉重的语气,带着假惺惺的怜悯。
荔娅如遭雷击。在西戎她就知道,母亲在默默遵循着家乡的某些礼法。难道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条条框框,母亲就要离她而去吗?
当然还有更多荔娅无法理解的东西。比如嘴上称戎王妻女已死没有仲姬之死有说服力和冲击力;比如借此机会狠狠嘲笑周室,称其为残害家人的暴君,躲在女子身后的懦夫……再者,就是某种高傲的,残忍的,玩弄他人性命于股掌之快意。
荔娅被发现的方式实在有些不体面,是被侍卫抓住扔到二人面前的。
郑司徒一幅刚注意到荔娅的样子,先是惊讶,然后是哀痛,仿佛已经看到了荔娅的未来。
而荔娅死死盯着她的母亲。
不要抛下我,母亲,不要。
荔娅的呼喊被侍卫死死捂住。
为什么,母亲连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她。
和从前在西戎一样,和后来城墙上的最后一面一样。
“明日辰时,送我儿过渑池。”
为什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不能回到西戎?
在荔娅的视角,郑司徒一脸谦卑真诚,自己的母亲冷漠高傲,完全看不出来郑司徒才是掌控局面的那一个人。她看不明白自己和母亲已经被逼上了绝境,只觉得母亲在命令郑国帮她“处理后事”。
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难道……
难道你本就,一心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