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不吝啬夸奖,总是温柔又俏皮,生活中处处充满小惊喜。
在他与赫尔曼对着复杂的符号序列陷入深思时,食指敲敲桌面,飘来两杯热牛奶和一杯蜜酒。
“小孩子要喝牛奶才能长高噢!我是大人,只有大人才可以喝酒!”
她振振有词。
但无论是种族优势,四肢修长的精灵,还是已经成人的维克多,都比她高上许多。她站在二人中间,柔软又轻灵,仿佛一朵乌黑的花。
睡前的热牛奶持续了很多年,她总是放了太多糖,尝起来甜腻到发苦,但精灵永远都会望着她,一饮而尽。
她的酒量并不高,大约三四杯以后就脸颊泛起酡红,目光迷离,托着腮吃吃笑出声,醒来又许久不说话。
维克多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思念泽维尔的痛苦,令她不得不频繁依靠酒精才能在沉醉的幻梦里,见到泽维尔。
她如此爱慕泽维尔,满心满眼都是他,以至于一旁精灵迷恋的痴痴注视,日渐压抑与苦涩。
何等残忍。
在赫尔曼打横抱起醉醺醺的她,将她送去塔底入睡时,魔法制成的水晶灯永不坠落,维克多继续研究她所书写的那些符号与隐喻。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精灵遵守秩序,品行高洁,纵使是最纯白的圣人也比不过他的严于律己。
但在她面前总是难以保持自控力。即使是做她在酒醉中,幻梦里泽维尔的替代品,他也依然在痛苦中甘之如饴。
这很常见。维克多在第一次上课时间注意到了,精灵永远注视着她。
而维克多只想看着那些知识。
精灵被诸神宠爱,拥有太多太多,有那么多可以浪费挥霍,而他不能。
第一次见到赫尔曼时,他还是个少年,而十年过去,精灵几乎没有变化,他却已经长大了。
对时间的恐惧令维克多自有记忆以来,不敢有一刻放松。
时间的马蹄声在他身后紧紧追逐。
他时常对精灵在不伦之恋上的浪费与挥霍感到嫉妒与鄙夷,为了一个女人……哪怕她是一位伟大而不朽的正神,所有魔法师的梦中情人。
是的,他承认,的确,她的才华与开创性的思维前所未有,哪怕随手写就的半个残页都能让所有魔法师为之疯狂。
可耽溺于情爱,分不清孰轻孰重,只是长生种的特权,维克多·塔兰野心勃勃,永不言败,哪怕十指鲜血淋漓,遍体鳞伤,他也要成为第二个站在那高峰之人!
他绝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
所有人都喜欢的维克多·塔兰,本质是个自私又冷血的疯子,除了自己,他谁也不在乎。为了达成梦想,他不惜牺牲一切。
可那时脑海里困扰他一整夜的,到底是那些复杂深奥的魔法符号,还是写下这些符号时,擦过他手背的那缕柔软乌黑发梢?
维克多在水晶灯的明烁光芒下,注视着盛放蜜酒的酒盏,红瞳中暧昧流光闪烁。
他举起它在灯光下打量,喉结急促滑动,然后轻轻地、轻轻地,将自己的唇,贴在酒盏边缘那隐隐约约的芬芳唇印上,闭上眼睛,深深呼吸,浑身战栗。
她的味道。
“我喜欢有野心、敢于冒险的人类,而你,维克多,你是所有人中,最出色的一个。”
所以,是最喜欢我吗?
“你是我最骄傲的学生,维克多。”
再多夸奖我一些,老师。
更多……更多的……
“乖孩子……维克多,我的乖孩子。”
老师……不,安娜,噢,安娜。
他急促地喃喃,呼吸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