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昭昏睡了五日。她不是全无知觉。每日到夜深人静时,就会感觉到自己被深深的注视着。这种感觉很熟悉。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可很快又会被扯进深深的梦魇中去。梦里有无尽的战事,战火连天,她隔着火海跟谢景墨对视,然后他抬起手,一把将她推进了无边的深渊中。云昭心痛的完全无法呼吸。额头上不断的冒出细密的冷汗。她想要醒过来,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抓住了什么。可无论他如何努力,都不断的在梦中梦里轮回。那种感觉,就好像——这辈子都醒不过来了。直到——暖呼呼的身子贴近她,她被人裹在绵软的怀中,鼻息间是熟悉的冷杉味,云昭才沉沉睡去。第五日。那抹熟悉的味道再度闯入鼻腔。云昭猛然睁开眼睛。她看着眼前人,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谢……”长久没有说话,云昭的声音哑的不像样子,“景墨……?”云昭的声音很低,低的只有她自己能够听见。抱着她的手紧了紧,低低沉沉的声音落下,“好好休息,别说话。”这是专属于谢景墨的沉冷音调。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云昭总觉得,这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跟浅浅的怜惜。就像是——她刚刚进军营的时候。那个时候的谢景墨是严厉的,可也总能在他的冷厉中,察觉出不小心泄露出来的温柔。那是云昭后来几年里,在可望而不可即的珍贵回忆。云昭觉得,自己在做梦。谢景墨不会对她再这么温柔。他的专属温柔,如今属于另外一个人。她不过是被他以五千铠甲换取的不再重要的棋子。云昭抿了抿干燥的唇,缓缓的抬起手,指尖落在谢景墨的鼻梁上,一点点划过。无论经过多少次的诀别,她都还是不可否认,自己始终爱着谢景墨。那七年浓烈爱意,不是说收回,就能够轻易收回的。云昭想,也只有在梦里,自己才能这么肆无忌惮的看着他了。梦里的谢景墨缓缓的睁开眼,在黑暗中跟她对视。“还疼不疼?”低哑的声音在无尽的黑幕中响起。云昭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否则,怎么还能在谢景墨的口吻中,听出一抹心疼的意思来呢?她想摇头,可又点点头。她太想念这样的谢景墨了,也只能在梦里,她才能允许自己这样放肆。她看着谢景墨的眉眼,低低的,轻轻的说:“疼。”话落。她看见谢景墨低下了头,虔诚的将唇瓣贴在了她的伤口,轻轻的落在一吻。那一瞬间。云昭只觉得伤口处瞬间发热,透着一股子侵入心田的痒。谢景墨抬起头,漆黑的眸子跟她对上,他问,“还疼么?”云昭脸一点点的红起来。她不敢说话,一句都不敢,生怕一点点的声音会惊醒这个美梦。她缓缓的闭上眼睛,窝进了谢景墨的怀里。眼泪一点点的从眼角滑落。许久后,云昭红着眼眶,脸颊贴着结实的胸膛,忍不住说:“为什么?”谢景墨似乎听不清,他低下头来,“嗯?”云昭顿时泪如雨下,许久的委屈在这梦中倾泻而出,她终于能让自己哭出声来。“为什么?”云昭咬着唇,大眼睛里泪意滚落,“为什么你是王爷,为什么你是将军?”“为什么……”云昭狠狠的咬着唇,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如果你不是你,你不是谢景墨,我是不是就可以再努力一次,我是不是就还有机会争取一下。”连梦里,云昭都不敢让自己太放肆。她低低的,哑哑的说:“谢景墨,我还想努力的,我不想走,我想一直跟在你身边,可你是谢景墨,你不会永远是我一个人的谢景墨。”“你终究会走,你终究不是我的。”云昭哭的难过,昏昏沉沉中,她又睡了过去。她累极了。睡梦中,谢景墨很温柔的吻了吻她的唇,吻掉了她脸颊上的眼泪。云昭想。这确实是个奢侈的美梦。晨光熹微。云昭手里攥着的东西被轻轻扯动。那抹淡然的冷杉味消失时。她猝然睁大了眼睛。她捂着伤口,赤脚追了出去。院子里,空荡荡的。“谢景墨,是你吗?”动作扯动伤口,云昭吃痛的弯腰剧烈的咳了出来。一抹人影落在脚边。云昭顿住,怔怔的抬起头。“你……”谢景墨的脸在极致的黑中,显得越发的冷淡,他的脸上并没有半分梦中的柔情。只剩下深深的冰寒。“你……怎么会在这里?”云昭还记得,自己昏迷之前,是被临城城主带走的。“毕竟用你换了五千铠甲,若半道上死了,临城城主恐怕不会罢休,如今见你醒了,这很好,日后,你生死就与我无关,我跟临城城主,人货两讫。”云昭混沌的意识,还残存梦里的温热。她期盼的看着谢景墨,眼里的光在这些话后,一点点熄灭。清晨的第一缕光落在了覆上失望的脸上。谢景墨看着云昭,蜷了蜷侧在腿边的手。“走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一别两宽吧!”谢景墨说完,抬步迅速离开。云昭站在墙下,安静的站了很久,然后,默默的坐回床上。成毅皱眉进来,“师父,谢将军什么意思啊?我们都走了,又追过来,你醒了,他又说狠话,这样有意思么?!”成毅是真的气。他比谁知道,军医这条路有多难,谢景墨是个严苛的人,云昭能够在他手底下呆七年,那岂不是日日都如油煎一般难熬?人都走了,还追出来捅一刀!什么人啊!将军也不行啊!云昭看着成毅义愤填膺的样子,摇了摇头掐浅浅一笑,“你还小,没:()拿我换城池,我走了将军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