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流民区。低矮窝棚挤得歪歪扭扭,几缕炊烟混着酸腐气,沉甸甸压在头顶。沈峰走在最前,狄不过、陶明、步星紧随其后,个个眉头拧成了疙瘩。“大娘,打听个事。”沈峰在一扇漏风的木板门前停下,尽量放缓声音,“最近这儿,有没有姑娘家不见的?”“有没有见过一辆没点灯的黑篷马车?或者穿着厚底靴子的人,靴帮子上还绣着点东西?”门缝里,一只浑浊的眼睛惊恐地闪了闪,随即“哐当”一声关上门板,从里面插上门栓,动作快得像受惊的老鼠。陶明不信邪,走到隔壁,用力拍了拍门板:“京卫司办案!开门!”门内死寂一片。连续几家,碰了一鼻子灰。要么装死,要么门缝里透出戒备和恐惧。陶明气得一脚踹在旁边的破墙上,“妈的!见鬼了?”步星缩了缩脖子:“老大,他们怎么跟躲瘟神似的躲着咱们?”狄不过沉默地扫视着那些紧闭的门窗,像块冰冷的石头。沈峰胸口闷得发堵。就在这时,一扇破毡布帘子掀开了条缝,一个脑袋探了出来。是白天被沈峰救下的老汉!老汉左右张望确认没人看到,这才冲他们招了招手,哑着嗓子:“官爷,快进来!”破毡棚里,昏暗潮湿。妇人默默端来几个缺了口的粗瓷,倒上热水。小女孩缩在母亲怀里,怯怯地偷瞄沈峰,眼神里少了些恐惧,多了点依赖。老汉佝偻着背,粗糙的手掌搓着膝盖,声音像破风箱:“官爷,不怪大家,上午您刚把碎骨帮的刺青老六送去官府,下午碎骨帮就过来发了话。往后谁再敢跟官差多说一句,就别想在流民区过活。”“为什么不报官?”陶明说道。他浑浊的眼睛里全是麻木的痛,“报官?越报越遭罪!大家伙儿的心都寒透了。”沈峰端着碗,热水暖不了心口那块冰。他放下碗,声音沉甸甸:“你放心,这件事我沈峰一定管到底!”“不管是刺青老六,还是他背后的碎骨帮,我会将他们全部绳之以法!”老汉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一丝微弱的光闪过,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淹没。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颓然地低下头。似乎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老汉话锋一转,“还是说说,失踪女子的事吧,流民区倒是有些个女子好久没有见到了……”他说了几个模糊的名字和方向,但都是些无依无靠的孤女,报过官,没了下文。线索如同断线的风筝,飘摇不定。就在沈峰心有些失望,准备告辞的时候,毡棚门口探进来一个小脑袋。脏得看不出脸色的流浪儿,顶多七八岁,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像黑夜里的星星。他扒着门框,胆怯地望着沈峰,声音又细又抖:“官差大人,你…你就是抓走刺青老六的那个好官吗?你真能帮我们找到小七吗?”“小七?”沈峰心头猛地一跳,蹲下身,平视着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声音放得极柔,“小七是谁?”“小七是我妹妹!”男孩眼圈瞬间红了,带着哭腔,“我们就住在前面的破土地庙!前天早上不见的!”他死死盯着沈峰,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们找遍了城南都找不着!官差大人,你本事大,连刺青老六都能抓起来,一定也能找到小七对不对?”沈峰的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他用力点头,字字清晰:“能!我一定能找到她!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石头!”男孩用力抹了把脸,黑乎乎的手在脸上留下几道印子。他猛地转身,像只灵活的小猴子窜出门去,尖细的嗓音划破沉闷的空气:“大牛!二丫!狗蛋!快来呀!那个好官大人答应帮我们找小七了!”寂静被瞬间打破。七八个同样脏兮兮的小身影,不知从哪里呼啦一下围拢到毡棚门口。一个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睛却和小石头一样,亮得灼人,带着孤注一掷的期盼,齐刷刷盯住沈峰。“官差大人!你说的那个马车我看见了!”一个豁牙的小丫头挤到前面,急急地比划,“那天晚上,月亮好大!有辆好大好黑的马车,就停在土地庙后面的死胡同里!”“对对!”一个高点的男孩抢着说,“车上下来几个人,黑乎乎的,捂着嘴就把小花姐拖上去了!小花姐连哭都没哭出声!”另一个瘦小的孩子补充,“天快亮的时候!那马车跑得快,轮子滚在石头上,闷闷地响!”“领头那个坏蛋!”小石头攥着拳头,恨恨地插嘴,“他脚上穿的靴子可好了!厚底子,踢在石头上梆梆响,不像我们光脚丫!”他努力回忆着,小脸绷紧,“对了!靴帮子上,好像……好像还绣着啥东西,红红的一小点,像虫子,离得远,没看清!”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另一个大点的孩子补充:“不止一次!那黑马车像鬼似的,没个准点,有时半夜,有时天蒙蒙亮……专挑没爹没娘的姐姐抓!”就在这时,一个约莫十二三岁男孩气喘吁吁地挤进人群,上气不接下气地喊道:“官爷!官爷!我……我看见那辆黑马车了!”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在这个刚赶来的大孩子身上。他抹了把汗,指着城西方向,声音急促而肯定:“就在城西!刚停在那片最气派的馆子后巷!我躲在烂菜筐里瞧见的!”“几个穿黑衣服的,拖着个麻袋下来,有个领头的,脚上蹬着那种厚底靴子还绣着图案!他们……他们从后门钻进去了!”城西?最气派的馆子?后巷?沈峰眼神瞬间锐利如刀,“哪家馆子?说清楚特征!”大孩子用力点头,努力描述:“就是……就是门口挂着好些个红灯笼,亮得晃眼!门口站着几个凶神恶煞的老头儿,动不动就打骂人的那家!他家味儿可冲了,隔老远都能闻到!”狄不过冰冷的眼神一闪,沉声道:“挂红灯笼,有老头儿打人,脂粉酒气冲天……”这些关键词串联在一起,沈峰或许不知道,但原主却是再熟悉不过,曾一掷千金,只为求得花魁一面。金雀阁——!这三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沈峰心上。城西!黑篷马车!厚底靴!金雀阁!所有线索瞬间被这条最直接的目击证言串联,指向了那污浊的终点!一股冰冷的怒意混合着破开迷雾的锐利,在胸中剧烈翻腾。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扫过这群仿佛抓住救命稻草的孩子,郑重无比:“你们都是好样的!我一定把那些拐走姐姐妹妹的坏蛋揪出来送进大牢!一个不漏!”孩子们看着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眼中带着无比的信任。沈峰霍然起身。“走!”他声音斩钉截铁,如同刀锋出鞘。狄不过三人瞬间挺直脊梁,眼神锐利。沈峰大步流星,走向破败巷口。前方不远处,那片在灰暗天光下更显污浊的方向,那座名为金雀阁的魔窟轮廓仿佛已在视野中狰狞显现!飞檐斗拱下,金雀阁三个描金大字,在夕阳余晖里,闪烁着令人作呕的脂粉光。他攥紧了腰间冰冷的兵工铲柄,骨节微微发白。金雀阁?老子倒要看看,里面藏着多少吃人的蛆虫!:()从侯府废柴到一字并肩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