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还有最后的三十分钟来找出问题的答案。
神宫秋明走过去,站在窗户旁边朝下望,没有多余的阳台和屋檐,是很合适的地方。
也许那天的事不全是幻觉,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是真心实意考虑过那么做的。
晾晒好衣服的疯子不懂神宫秋明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是在做什么,但不妨碍他大胆猜测起来:“怎么?想看看你的警察朋友会不会来吗?”
“算是吧。”神宫秋明回答得含糊,他的视线接着从地面移到了远方的高楼大厦,阳光下的玻璃泛着水波一样凌凌的光点。
今天天气很好。
说起来,他迄今为止的遗憾,差不多都已经弥补过了。
他可以自己交到许多新朋友,白天上班可以睡觉,第一次和朋友一起去温泉旅行,追查到心心念念的罪犯……还有鹤田英未……
这个世界少了谁都是一样的。
这只是融合后的世界罢了,融合的过程中会有人因为“悖论”而消亡吗?
神宫秋明对这样的世界不免生出了绝望,因为他仍然清醒着,他不会觉得自己利用了世界融合做成了什么事就能让他以为自己无所不能了,他只会在确认之后开始惶恐、开始胡思乱想,然后是害怕。
神宫秋明有时就是这样一个怯懦的人。
谁能保证这样的世界融合只是这一次的?
会不会在某一天,“神宫秋明”这个人的存在也被其他人顶去了,或者因为“悖论”,神宫秋明与警视厅的联系就此终结,最后只能在那些人的记忆里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
或许是他在多想吧……
神宫秋明收回视线,对上那个疯子探究的视线,说:“如果可以选择,我当然没有预想过自己活下来的结局,其实你也没有,不是吗?”
让神宫秋明活着是躺在床上的那个模仿犯的意思,但是对于疯子来说,神宫秋明自然是死了更让他安心,只是他还没有巨大的勇气来反驳自己的父亲,所以他只能暗戳戳地试探他所能做到的底线——神宫秋明几次死里逃生不是因为他真的临危不乱、心态好,而是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对方不是真的奔着杀了他而去的。
他瞄到对方鼓起青筋的拳头,小声叹息,说:“不过看到我都要死了的份上,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说完,他还翻了翻身上的口袋,试图证明他身上确实没有什么电子产品,连窃听器都没有。
对面的人也不说自己信没信,他只是看起来不太在乎这样的事,又或者是临了了,确实相信神宫秋明这样必死无疑的人没有什么可担忧、忌惮的了,便放心大胆地给了一个假名:“林寺……我叫林寺优二。”
这一听就是个假名字,神宫秋明却并不在意,就像他本意也不是为了得知对方的真名一样。
“林寺……林寺君有想过以后的事情吗?”神宫秋明抱着手臂站在床头柜旁边,伸手摆弄了一下心电监护仪的按钮,然后漫不经心地问对方。
林寺优二盯着神宫秋明的表情,猜测了一番他的想法,随即眼睛一转,面露悲伤地说:“我可没有以后了……从我走上这条路开始,就已经失去了可以称之为退路的地方,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吧?”
这么一看,他简直就像是被逼无奈才去犯下那些谋杀罪行的。
可是谁能逼他呢?
自从模仿犯卧病在床以后,自从他完全掌控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的生活以后,他还有什么可以算作弱点的人或事物吗?
神宫秋明知道他没有。
神宫秋明同样也知道,林寺优二的所作所为完全是为了利己的,他和他的父亲也就是模仿犯本人在谋杀的观念上有所冲突。模仿犯追寻的是“审判”,他高高在上地将那些被害者定义为犯下罪行的人,然后由自己来做出严厉的“惩治”。林寺优二不一样,从柴崎直美案到别川贤一案,他已经向神宫秋明证明了他与父亲的不同之处。
“如果没有想好退路的话,那你准备携款潜逃一事又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