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卿好奇:“怎能制住人的?”
谢伍嗓音更低:“用药。唐母用后便离不得此药。”
柳清卿恍然,脑里划过一道线,却没抓住。
新朝抓此事甚严,若主家报官下头的人贪银钱,小了还好说,大了必丧命。如何处置,全看主家心思。
唐掌柜瞧谢伍恭敬模样,心中愈发确凿,直向柳清卿叩首,额头颇了,血肉淋漓,“想将散落外头的家资收回,若您瞧着我还顺眼,便交给我,我做这恶人!”
“主子!医馆在您这些嫁妆里头是一顶一的排面,往常您那些田庄铺子都是交由我瞧着。我还知晓那些人谁口蜜腹剑,谁没长好心!”
如今唐掌柜也不藏私了,全部一应脱出。
原本想着装傻充楞不掺和官眷之斗,如今看来也是不成了。
柳清卿看向谢伍,谢伍却低眉顺眼垂首立在她身侧,管事也是如此。
所有人都在等她吩咐,甚至唐掌柜拄着地面的手还在抖。
这便是居于人上的滋味吗?
她的心嘭嘭直跳,直觉一股激流直冲头顶,怎也没想到困扰她许多年的事便这样轻松迎刃而解。
甚至谢琅还并未露面。
柳清卿悄悄蜷缩手指,勉强制住激荡的心绪。
“她给你母亲用药,用的什么药?”
唐掌柜未想到主子头一句话不是吩咐他出去干刀尖舔血的活,而是关心他的母亲。浑浊的双眼登时红了,白胖的两颊也跟着颤抖,“我也不知,这些年我一直暗中查验,可都没找到。那药我母亲每月月圆之夜便要服下,不然便会皮肤瘙痒难耐,被自己挠的血肉淋漓。”
“我母亲不想我屈就,也咬牙忍过,却浑身溃烂。”
母亲咬着自己手背强忍,浑身颤抖直到昏厥过去,却将自己手背都咬掉了肉!
那幕惨状仿佛就在眼前,唐掌柜恨得咬牙,身体因恨意控制不住地抖。
做假账册贪下的银钱多数也是做了这事。
可惜多年并未有何起色。
他将自己吃成猪样就是为了让那恶妇厌恶他,温柔小意哄她便可,莫再沾染他的身子。谁还知他当初也是个玉树临风,颇有前程的穷秀才呢?
若不是母亲,他早一头撞死算了,何苦与这恶妇周旋!
他知这许是自己唯一翻身的机会,便毫无保留将自己所知一一说来。
“那你与你那青梅是怎么回事?”
唐掌柜闻言却撇开脸,声音嘶哑,“我与她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做过。”
怕众人不信再去寻那青梅,忙道:“我这一身脏污,哪还配得上她。”
将来龙去脉听了,柳清卿陷入沉默。
小应氏身边嬷嬷的女儿都有这般狠辣手段,那更别提小应氏了。
柳清卿顿时兴致寥寥,无师自通地给他派了活,“你辅助管事先将我这些家资捋顺妥当。”
她痛快利落没吊人胃口,“你母亲这药我没听过,但我会派人去查。”
唐掌柜听到这话瞬时落泪,他只觉自污成这般不堪入目的模样,如肮脏恶鬼一般窝在那猪窝般的生活好似终于要见了亮!
又重重叩首,柳清卿看不下去,忙让谢伍将其扶起。
待人下去后,谢伍却眸光闪烁,近一步低声说了句话,“此人不能尽信。”
唐掌柜倒戈太快,柳清卿也知这个道理,“便让谢六暗中瞧着。”
再踏出医馆时,依旧是那轮艳阳,不过是一个时辰罢了。
可柳清卿却觉得,与踏进时相比,一切都不一样了。身体中的魂魄好似都在颤抖。
她低眸扫过自己轻颤的手指须臾,又紧紧攥住收于长袖之中。
再抬眼时,眼底隐有火光燃烧。
她已有猜测,母亲留给她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