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声音……若不是彼此熟知,两情相悦,怎会因两个字就能分辨出来人是谁呢!初春的风带着几分凉意,卷起野草的枝干打着旋儿。任倾雪的身子微微一僵,那声音穿过风,带着熟悉的温润质感,在她心底漾开层层涟漪。她缓缓回过头,阳光恰好落在来人身上,勾勒出熟悉的轮廓。玄青色的衣袍,发丝被风吹得微乱,可那双眼睛,亮得像藏着星辰,正一眨不眨地望着她。虽已经凭声音听出来人是谁,可待她看清面前之人时,积攒了太久的情绪还是冲破了防线,眼泪“唰”地一下,落了下来。这一夜的奔波,从火场的浓烟里挣扎出来,藏在混沌车下时的提心吊胆,逃出城时的狼狈不堪,还有这三年来被囚禁在言府的日日夜夜,下人的白眼与苛待,言淮景冰冷而复杂的眼神,落在身上的鞭痕与掌印……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任倾雪再也撑不住,不顾一切地扑向宋时檐,紧紧抱住他的腰,将脸埋进他胸口,嚎啕大哭起来。那哭声中夹杂着委屈,思念,后怕,还有失而复得的庆幸。宋时檐的心口像被钝器反复地捶,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怀中人的颤抖。宋时檐一手将任倾雪牢牢圈在怀里,另一只将身后的马匹牵到二人面前,挡在了两人与城墙之间,遮住所有可能从城墙投来的视线。“我们倾雪委屈了呦。”宋时檐低着头,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他的手顺着她的发丝往下滑,一遍遍抚过她的后背,动作里满是宠溺与心疼。任倾雪哭了很久,久到她觉得这辈子的眼泪都快哭干了,才渐渐止住。她缓缓起身,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直直地盯着宋时檐。宋时檐的脸上沾了些灰尘,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是经过连日奔波劳顿,可那双眼睛里的温柔,却以前更加浓烈。“时檐哥哥。”她轻唤着他。“嗯。”宋时檐抬手,一点点擦去她脸颊上残留的泪痕,满眼柔情地看着任倾雪,“哥哥带你走,好不好?”任倾雪重重点了点头。三年来的隐忍,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离开那个囚禁她的牢笼,回到她在乎的人身边。宋时檐解下自己的披风,披在了任倾雪的背上,袍子上还带着他身上的温度。他仔细地将领口系紧,又将衣襟拢了拢,连下摆都掖了掖,生怕漏进一丝风让她着凉。做完这一切,宋时檐才松了口气,低头时,却见她眼眶又红了,索性张开手臂任由她再次扑进怀里。这次的哭声明显轻了些,宋时檐也不催,只是静静地陪着,像小时候她受了委屈时那样哄着。言淮景与任倾雪要成婚的消息,是锦绣城的小乞丐告诉宋时檐的。宋时檐前几日就来到了城外。一路的风餐露宿,只为能离她近一点。可到了锦绣城外,他却勒住了缰绳。他的自由是倾雪用这场婚姻换来的。他早知言淮景对倾雪的心思,也知道言淮景娶她是迟早的事,可当消息真的传来时,心口还是像被巨石压住,闷得喘不过气。他只是想来看看,即便见不到倾雪,能远远地瞧见她所在的城池,听一听城里隐约传来的声响,也算是一种安慰了。宋时檐在锦绣城外看了一天又一天。眼见婚期将至,他的心越来越不受控。他难受,难受自己只能站在这里,像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嫁给别人。他不甘,不甘这所有的隐忍都成了笑话,最终换来这样的结局。他第一次喝得烂醉,醉倒在她出嫁的那一日。直到第二日宋时檐被冻醒,他头痛欲裂。隐约听见几个出城的百姓,边走边议论:“听说了吗?言将军的新夫人昨晚没了。”“可不是,新房走水,烧得只剩个黑炭团……”宋时檐的心一沉,踉跄着起身,抓住路人追问:“走水?什么走水?”路人被他吓了一跳,讷讷地说道:“就……就昨夜啊,言府走水了,说是新夫人没跑出来,烧成炭了……”宋时檐的脑子“嗡”的一声,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烧成炭”三个字在耳边回响。他远远地望着城内,想最后再陪陪她,却发现自己连靠近的资格好像都没有了。正失神时,他看见馄饨铺的夫妻车下,突然窜出去一个灰扑扑身影!那身影瘦小,滚进了深草里,再也没了动静。宋时檐的心脏骤然紧缩,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冲了过去。抱着一丝希望,拨开半人高的野草,疯了似的在附近找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在一处草丛里找到了她……——“将军,节哀吧!”赵管家的声音透着疲惫,他已经在言淮景身边站了许久,看着他一动不动地瘫坐在烧毁的新房前。他拍了拍言淮景的肩膀,“你已经瘫坐在这里一夜了,可你即使再坐多久,任……她也活不过来了啊!”过了许久,言淮景才缓缓开口:“青鸾,送去救治了吗?”。“送了,送了。说是皮肉伤,养几天就好了。”赵管家连忙应声。言淮景没有再说话。那是她护着的青鸾,我定不能辜负她的心意。“将军。”李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的脸色同样不好看。他也不相信任倾雪会被烧死,可眼前的景象又让他不得不信。只是,有些事他始终觉得蹊跷。“说!”“将军,您就没怀疑过,好端端的,新房为何会起火?”纵使任姑娘心有不愿,可她即便为了宋时檐,也不会寻死的啊!这半句话,李墨没说出口。言淮景已经够难受的了,李墨不想再刺激他。经李墨这么一说,言淮景像是突然被惊醒。“对,对!她一人在屋内等我,怎么就无端起了火?这里面一定有问题!”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扬声喊道:“来人!”:()折磨我三年,我死了,你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