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前,秋雨萧疏,庭院里的两排绣球菊都浴在沥沥渐渐的雨水中。
黄叶簇簇落下,飘落在青砖上的凹凼处。
凉亭中,有两个人正在对弈。
梁王祁角庭执黑,赵公绥执白。
黑白于棋局上分庭抗礼,从表面上看,赵公绥的黑棋占据了大半江山,其态势蔚为壮观。而白棋虽偏居一隅,却稳扎稳打,任由黑棋如何包围,都能有一线生机。
一局棋下了近一个时辰,赵公绥笑道:“棋局如时局,王爷虽不入世,却纵观天下之变,只待时机。”
祁庭闻言笑而不语,他缓缓将自己手中的白色棋子丢入棋盒里,才缓缓道:“赵阁老今日却似心不在焉。”
“是啊。”赵公绥没有反驳,“原本我希望这一回直捣黄龙,一击即中。只是思来想去觉得,张濯不除,总归是祸患。尤其是他身边还有一位女诸葛,正是他们二人联手合谋,从老夫手里将兵部夺走,此仇不报,老夫终日啮齿抚心,食不下咽。”
“所以如今,赵阁老要将目光放在这位苏给事身上了?”
“王爷,”赵公绥平声道,“王爷是知道的,老夫的发妻早亡,如今老夫膝下唯有子息一个儿子。他原本一直在固原关外的军中效力,不料前阵子有人来报说,子息下落不明,数日不知所踪。”
听他一席话,祁确庭的眉心也渐渐皱起:“赵老的意思是。。。。。。”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太后娘娘还是张?要打我这独子的主意,可不论是谁,他们早晚是要向老夫开出价码的,他们想要的势必不是钱财,老夫总也得手上能抓点什么东西,不是吗?”赵公绥靠在座椅上,目光飘香窗外,“若不如此,老夫只会直
接杀了这名苏给事,而不是还给她留一个活命的机会。
说完这一席话,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祁庭这时才听见赵公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长叹道:“可我真不希望这个人是她。”
“谁?”
赵公绥摇了摇头:“没什么。”
南苑。
听完禄成的一席话,张濯如坠冰窖。
远处大臣们的喧哗声传来,酒樽碰撞在一起时,测出的几滴酒液,愈发激发人内心深处的酣畅与豪情。
炙鹿肉的焦香飘来,张濯只闻到了其中血液与动物皮毛的腥膻。
他对着禄成道:“陛下那边正在畅饮,我不便在此时开口。你暂且留在这里,待明日陛下与娘娘酒醒之后,就说我身子不适,先行一步。”他拿过禄成手中的马鞭,起身便走。
这一幕落在赵公绥与祁确庭眼中,二人隔着酒桌,对视一眼。
“要拦吗?”祁角庭压低声音问。
“不用。”赵公绥用饮酒来掩饰,“府上来人报过,说已经得手了。”
听闻这一句话,祁瞻庭也能将心放回到肚子里:“赵阁老下一步该怎么办?”
“先来逼问张濯,看看子息到底在不在他手里。”
“若不在呢?”
“若不在,我便每日一根苏郁仪的手指送给他,看看张濯能熬过几日。"
祁瞻庭闻言,巧妙地用袖子掩住唇畔:“张大人会就范?”
赵公绥想到那一日撑着一把伞同行的两个人,还有这两人之间勾连不清的关系,赵公绥不信张濯会坐视不理。
“我倒真盼着他不要就范。”赵公绥呷了一口茶:“那我便能心安理得地杀了苏郁仪。”
离开南苑后的那一段路,暗得全要靠月光来照明。
张濯走得匆忙,就连灯都不曾带上一盏。
他仰起头,只能看见头顶的星光。
就在他策马赶回京城的路上,他竟觉得有些眼熟。
太平十年的那个春雪如粉的日子里,他也是这样星夜兼程地赶回京中。
这一路,他心急如焚,不舍昼夜。
脑子里空白一片,什么都不敢想,只想着快一些,再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