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悄悄比了个一的手势:“他愿意给五百两。我想着在场的衙役每人给十两,还能剩下四百两,你我每人二百两,如何?”
他进一步压低了声音:“这盐贩子是体面人,他知道给现银对苏给事不大方便,所以随身带了银票,这样也不易被发觉。”
郁仪沉下脸来:“这是银子的事吗?若他今日只是携带私盐,我便不会同他纠缠,交了罚金便能让他离开。你们分明也是害怕假令牌的事情暴露,才要请科道的人过来做个见证,日后若有事发,也能担上一半罪名。”
“纵然是四千两又如何?”郁仪拧着眉,“若三千营出了岔子,京师动乱,只怕你朱知事九族难保。”
朱知事听罢她一席话,暗骂了一声死心眼,招呼衙役们说:“得了得了,都别看了,赶紧拿人吧。”
这些衙役看向郁仪的目光中都带了一丝不满。
十两银子是他们大半年的俸禄,足以让他们愿意铤而走险了。
人群中有人说:“早知道就不听朱知事的话了,现下煮熟的鸭子都飞了。”
另一人道:“我老娘病了数日,若有这笔钱,我就能为她抓药了。”
“是啊,我婆娘每到秋天就发愁,家里三四个半大的小子,一天能吃两锅米饭,还嚷嚷着饿……………”
他们只不过是顺天府最底层的差役,一个人身上都背着一家人的担子,什么为国为民,在他们眼里都只是空谈而已。
他们想要钱,能治病救命的钱、能让子女吃饱饭的钱。
夺了他们的钱,就是要他们的命。
这群人里,有些人的眼中是欲望,有些人则是期盼的恳求。
对于前者,郁仪尚能忽视,而后者目光中的殷切,却让她心里一酸。
她依然记得张濯说过的话:她不能替任何人原谅他们。
郁仪的余光中落在那名盐商身上,他看似漠不关心这边发生的一切,唇边却有一闪而过的笑意,像是胜券在握,知道苏郁仪一定会就范一样。
见场面一度陷入焦灼,他唇边又挂上更深一重微妙的笑意:“若你们实在为难,我愿付一千两酬劳。”
又翻了一倍。
这世上除了生死之外,还能有用银子解决不了的问题吗?
如果有,只能说明银子还不够多。
这句话既出,场面一度安静下来。
这种安静就像是藏在汹涌的波涛之下的,几乎要沸腾的暗流。
郁仪已经懂了,这是一个针对她的局。
此地荒山野岭,她不过是一个女子,难逃寡不敌众四个字。
“我若是朱知事,我就不会派人请苏给事过来。”盐商说得意味深长,“这样诸位能分到的钱,还能更多一些。”
云越压越低,显然是要下雨了。头顶几声寒鸦哀鸣,雁回山上光秃秃的树木,对着天空伸出嶙峋的枝桠。
“我们索性捆了她,这样她的那一份也是我们的了。”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一句。
有人胆怯了:“她可是朝廷的人。。。。。。”
盐商笑道:“你们别忘了,这里可是雁回山。”
“山匪横行,野兽啸聚,她在来时路上有了什么闪失,也不关你们的事。”
衙役们终于沸腾起来:“我们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