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棋和康远拐过街角,顺着这趟专门卖古玩书画的街朝前走去。忽然一个身穿藏蓝色粗布衣服的年轻男人被人从一间店铺踹出来,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勉强爬起来。店铺里出来一高一矮两个男人,其中矮个子的男人大声骂道:“你当我这儿是什么地方,居然敢拿赝品来骗钱,赶紧滚,不然报官!”年轻男人弓着身体哀求:“你把我的字画还我。”“还你?我已经扔灶膛里烧了,难不成还让你拿着出去继续骗人?”年轻男人冲上前拽着矮个子男人的衣袖,“我那是真迹,是柳宗元的真迹啊,你快还我,我还要拿它换钱给我爹看病。”高个子男人一脚踹到年轻男人身上,再次把他踹翻,“给你脸了,信不信我打死你。”矮个子男人似乎不愿多做纠缠,他拉了一下同伴,两人回到铺子,直接关门从里面上锁。任由年轻男人在门口怎么拍打也不开。康远小声道:“大人,我们走吧。”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究竟是年轻男人拿赝品骗钱还是黑心老板偷梁换柱,他们只是路过,还是不要随便管闲事了。陆观棋微微点下头,两人继续朝前走。年轻男人还在敲门,就在陆观棋和康远刚经过他时,男人突然口吐鲜血,整个人向后仰倒。等男人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旁边有人在说话。“我留下二十两银子,麻烦大夫帮忙给这位小兄弟抓些药。我就先走了。”“好,好。阿树,送送这位客官。”男人挣扎着想要起来,一个留着胡须的大夫上前扶着,帮他靠床头坐好才松手。“大夫,我……”“把你送来的好心人已经走了,留了二十两银子给你看病。你被踢坏了肠胃,所以吐血。我给你开副方子,好生调养……”男人捂着胸口,恳切道:“大夫,我不用看病,我年轻没事儿的。您能随我到我家里,给我爹诊脉么?”陆观棋和康远走了小半个崇北城,最后来到了李浅的昭义侯府门口。这里位于城边,虽然不如闹市区繁华,可侯府门口的宽阔马路两边也有人摆摊卖货。陆观棋走到一家卖橘子的摊位前,随手捡了几个橘子,漫不经心的问道:“橘子甜么?”“客官放心,这橘子是我家种的,特别甜,我每天都在这儿摆摊,您拿回去要是不好吃,明天来找我便是。”“我看这儿有侯府,你还敢在侯府门前卖东西,明天不能就跑了吧。”“侯爷心善,允许这条街摆摊卖货,我们基本都是固定每天都来的。都愿意离侯府近点,真要是有流氓闹事,侯府的家丁立马就能听见,会出来帮我们。上个月那边的包子铺被泼皮索要钱财,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被侯府的护院捉去了衙门。”陆观棋笑笑:“侯爷倒是仁德。”“那是,崇北百姓没有一个不说侯爷仁义的。”摊主称好了橘子,递给陆观棋:“一共二十文。”康远掏出银子付了钱。两人从摊位离开,康远道:“李浅的口碑素来不错,深得百姓爱戴。”他连贩运粮食到北楚都要走图州,不肯在自己的封地上作恶,好像确实对封地上的百姓还不错。陆观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我们去裴家商号存放货物的货站看看。”这家名为客似云来的货站在城里的东南方向,门前是一片空地,停满了马车,一条街之隔有家酒肆,陆观棋和康远挑了一个二楼的位置,靠着围栏,刚好能看清货站前院的所有动态。“前院小,后院大,后院都是货物和货站的马车。裴家商号的货物一直存放在这儿,大兴打探过,这家货站老板姓杨,开货站二十多年,裴家商号跟他合作有七八年。”康远端着茶杯,说完才一口饮尽。陆观棋发现客栈两侧有成片的破旧房屋,横七竖八的杂物堆满各自的小院。“裴家的货一直放在这里,没有动么?”“没有,已经半个多月了。”“有能观察看到后院的地方么?”“怕是没有前院这么方便,后院四周都是小破房,住着杂七杂八的人,流动性特别大。”“等晚上见过大兴他们再决定下一步。”陆观棋眸子一沉,如果裴家不能完全脱身,那就让裴家成为李浅的‘左膀右臂’,只需少受些牵连。渡州。宋清荷换掉一身的锦衣玉带,改穿素服,连头上的步摇也让雪莹拿掉。主仆二人坐陆府的马车按照胡淮州提供的地址,找到了位于深巷的一家简陋豆腐坊。门口钉着一块木板,木板上五个大字‘殷家豆腐坊’,早已被风雨侵蚀的模糊难辨,两扇木篱笆做成的门半掩着,一条黄色的大狗被拴在院子里,冲着来人狂吠。雪莹有些害怕,想躲,可又想到应该保护主子,便伸出胳膊挡在宋清荷身前。“大少奶奶,别怕,有雪莹在。”宋清荷笑了笑:“无妨,拴着呢。”听到狗吠,屋子里一推就会发出吱吱声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殷启穿着一身浑身五六块补丁的深灰色长衫出来,他看着宋清荷足足愣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是少夫人?”殷启忙回头冲着屋里大喊:“如意,如意,少夫人来了。”胡如意两只广袖用袖扣挽起,露出的半截胳膊还沾着豆腐渣,她慌慌忙忙的出来,先是错愕然后变成惊喜,忙招呼宋清荷进来。一共三间房,中间的被当做待客的花厅,左侧是厨房,应该是胡如意做豆腐用的地方,右侧门口挂着半截藏青色的麻布做门帘,应该是他们休息的房间。房子又小又破,胡如意端上来的茶具却是整套的汝窑青花茶具。她局促的陪着笑脸:“实在抱歉,家里没有好茶叶,只有黄山毛峰,少夫人您不要介意。”宋清荷道:“如意表姐不用客气,我今天是来探望二位的。”:()重山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