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他:回来替我当工具人,我现在是老板,需要你连接世界的能力?
带他回去又能如何?她早已不是那个能像小尾巴一样跟着他团团转,提供情绪价值的妹妹了。
“清道夫”是她麾下的利刃。在陆临歧回来之前,她得离开。
他爱去哪去哪。她不该再做他的“项圈”。
培养舱的液体褪去。陆凝雨跨出舱体,周围人立刻围上,血压计、采血针寒光闪烁。
“不用。”
她挥手,不容置疑的威压让手下训练有素地退开,悄无声息地带上了门。三年前那个爱哭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用一个眼神让整个研究所噤若寒蝉。
冰冷的舱壁残留着微凉。陆凝雨独自站着。指尖蜷缩,疲惫漫上来。她闭上眼,驱逐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也许她该放弃,也许哥哥真的选择了离开,也许
一股微弱却熟悉的感觉激起她的察觉,死水微澜。
她猛地睁眼。
房间中央的空气扭曲、坍缩。一道身影跌出,砸在地板上。好像力量耗尽,玄色的衣袍沾满了暗污。
陆临歧单膝跪地,手死死撑住地面,指节泛白、颤抖。发丝垂落,狼狈的几乎看不见眼睛。
他回来了——真实的,破碎的陆临歧。
陆凝雨感觉自己的血凝固了,又在下一秒奔涌。所有的疲惫、质疑、“不该”和“项圈”,全部被狂喜碾碎。
她看着他强撑着身。体,肩膀颤抖,束发的簪子早已不见,鸦羽般的长发完全散落,有些碎发黏在苍白的颈侧和脸颊,其余的则地面逶迤开一片片浓墨般的小溪。他比三年前更清瘦,手腕骨节突出得像要刺破皮肤。
他缓缓地、艰难地抬起头。
陆凝雨的心脏被攥紧。
那双好像含有万千星辰的眼,此刻赤红,空洞。陆临歧的嘴唇紧抿成一线,下颌绷紧。眼下的泪痣,在苍白的皮肤和赤红的眼眶映衬下,像一滴凝固的血。他看起来那么脆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消失。
他在看她,眼神深处是许久未见的慌乱、深彻的痛楚、自责的愧疚——被他的意志死死锁住,只泄出一丝裂痕。就像小时候他弄坏了她最爱的玩具,那种想道歉又不敢开口的神情。
他撑着地面的手猛地用力,站起,晃了一下。
像走向断头台,一步一步,沉重缓慢,陆临歧走向她,他在她面前站定。
陆凝雨没动,没说话。她抬起手,掌心向上,摊开在他低垂的视线里。
这是他们的默契——一个无声的邀请,一个没有言语的安全地,一个只为他敞开的、承纳一切破碎的港湾。
滚烫的液体砸落在她微凉的掌心。
轻轻的。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无声,灼热。
陆临歧的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颤抖,身侧的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他的长发垂下来,遮住了他的表情。
他牙关死咬,一丝呜咽也无。只有滚烫的泪汹涌地、无声地砸落在掌心,积成咸涩的水洼,顺着纹路流下,浸湿袖口。这不像她记忆中永远从容不迫的哥哥,那个能在最危急的情况中也能保持冷静的天才。
他将脸更深地埋向她摊开的掌心,额头抵着她的手指。随着每一次压抑的呼吸。温热的泪源源不断,碎钻一样落下,浸透衣料。
陆凝雨能感觉到他的颤抖,像风中残烛。
温热的泪水仿佛无穷无尽,浸透她的掌心,散落的长发有几缕滑过她的手背,冰凉滑腻。
很早很早以前,陆临歧就习惯了沉重窒息的掌控。父亲离世后,他一个人扛起了研究所和妹妹两个重担。他从不抱怨,只是沉默地工作到深夜,然后在清晨为妹妹准备好早餐。
陆临歧“示弱”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全部的脆弱展现出十二分,再时刻举起反杀刽子手的刀。陆凝雨见过他在董事会上这样,在危机处理时这样,却从未见过他像现在这样毫无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