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还有微弱的?光,飘摇的?灯笼左摇右摆,没被潮湿的?风打湿的?不剩几盏。
地上?的?泥水被前后两道脚步溅水花,从?商榷安从?背后撑着伞跟来,妧枝仿佛没有察觉一样,半点都不在意背后跟了人。
她如一具幽灵,无视这?般坏的?恶劣天气,穿过院落里的?长廊,走过空庭,然后从?来时的?门口?出了去。
天色已黑,有的?人家早早就熄了灯,大街小?巷里都不见外出的?人影。
宽敞的?道路上?便只有两道伶仃的?影子,一道不远不近跟在后面,商榷安看上?去像是?想为跟前单薄的?人影撑伞。
但他刚走近,并着肩,伞面覆盖上?去,面前那道身影便走开了一点。
他默了片刻,再妧枝走远了两步后再度跟上?,亦是?一样。
直到他后退半步,落后于她,这?次眼前的?女子没有再走出他伞面覆盖边缘。
也应是?这?些都是?无心之举,对他不怎么留意,一直都没有停下转过头来看他一眼。
反倒是?商榷安没有挪开视线仔细盯着妧枝,她清冷的?不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但她麻木的?眼珠里同样不缺失生?机。
“成婚了,成婚了。”
“恭喜大郎君成亲。”
娶了妧枝进门后,很长一段时日里,凡是?见到商榷安的?人都会向他道喜。
他和妧枝的?主院里,仆人张罗着午后的?茶点,那个?带着暑气,霞光遍布的?天气里,树影摇晃,金光点点,都是?爽朗的?和风气息。
“主家。”一身罗衣,花钿覆额,挽着单口?衣袖的?妧枝,露出皓腕,端着冰镇过的?酸梅汤过来。
“天太热了,府里送的?酸梅汤,趁凉喝了吧。”
她额头上?有微微的?汗意,整个?人充斥着白里透红的?健康气色,对他并没有一丝新婚夜后抛下她一走了之的?不满。
妧枝什么都如常照办。
“夫人待大郎君真用心,大郎君出门在外,夫人都十分惦记。若是?王妃在这?里,看到夫人和大郎君夫妻二人这?般和睦,定然也就放心了。”
被夸的?妧枝应当知晓商榷安对她的?态度,他们迟迟没有圆房,这?些时日他都睡在外面。
但即使这?样不如人意,妧枝都能腼腆对王府里的?大管事笑笑,对应自如,“劳你过奖了。”
说着她十分自然地将桌上?的?酸梅汤往商榷安跟前推了推,又将一把勺子塞进了他手里。
哪怕商榷安冰冷地注视着她,妧枝垂着眉眼,依然含笑,睫毛都很颤。
声音里却都是?平静镇定,“很好喝的?,尝一口?好吗?”
大概是?许久不见他有反应。
她终于偷偷掀开了眼皮,疑惑而不解地偷看他一眼,眼珠像有光照进来,乌润明亮。
“主家,喝呀。”
直到商榷安在莫名对峙的?期待中,终于端起碗,像是?做了一件大事,他看见她背过身,抱着端盘悄悄松了口?气,挪步到婢女身边,小?声以?为他听不见地说:“太好了,他没有拒绝我。”
商榷安端着碗,目光落在她身上?。
乌发纤腰,细长白颈,面色红润,那时的?妧枝很健康,与?下人们都能温和说道两句。
还会笑。
但如今,风雨里,只有她孑然独行的?寂寥身影,以?及视一切而不顾的?面庞,坚不可?摧且拒人千里,和从?前的?她大不一样。
一阵冷风吹来,连商榷安都感觉到一丝沁透人心的?凉意,更?遑论早就穿着湿透的?衣裳很久的?妧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