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利剑终于落下,以战无不胜的姿态,粉碎了他的傲慢、轻视,以及令他恐惧的隐秘期待。
他对王絮不是没有防备的。
最初,王絮出门打猎,他都是要跟着的。
他的刀不知是遗落在河水里,还是被王絮拿走了。
“你还会打猎?”他满腹怀疑。
她的箩筐里一直有一把弓,从未见她使用过,徐载盈只以为箩筐是公用,这弓是她父母用。
无论王絮怎么拒绝,徐载盈还是跟了出来,离开了火堆,他穿得单薄,王絮把粗毛毡笼在他身上。
徐载盈正要松开系带,将毛毡还给王絮。
忽然,她身形一顿,目光锁定在远处雪地上,仔细看去,的确有一处细微痕迹。
“屏息。”
王絮的话很轻,右手迅速从腰间抽出一支弓箭,左手将弓拉满。
不多时,弓弦松开,利箭如闪电般飞出,在它准备逃窜的刹那,精准地射中了那动物的头部。
与此刻树下女子朝他射来的箭一模一样。
胸口一阵刺痛,徐载盈眼眸微动,天边鸟雀已飞远了。
他想起许多年前,坤宁宫也曾养着一大批黄莺,咿呀咿呀地唱曲。
殿内并未点亮过多的灯火,只余下几盏昏黄的灯笼。
林皇后喜看幼子唱戏,徐载盈唱了半个时辰,体力就不支了,他命人送来了百只黄莺,盼着他的母后不再成日唤他“阿莺”“阿莺”。
戏子才会称作“莺”,他不是百灵鸟,是太子。
徐载盈离开这个囚笼一样的家之后,林皇后蜡一般溶了下来,皇帝见不得一国之母这般。
在一个冷雨之夜,诞下二皇子的王美人失去了生命,皇后重逢了她的莺儿。
而后,皇帝陛下遣人杀死了所有黄莺。
自那夜以后,再也无人唤阿莺。
是一个月前,这个叫王絮的女人,重新救活了他。
“王絮。。。。。。。”
徐载盈反复咀嚼这名字,似有恨意,又有不甘。
得知王絮要嫁给县长的那天,徐载盈追去了她家。
那是扎堆建的几栋茅草屋,王絮单薄的身影正伏在磨盘上,苍白的脸颊沁着薄汗,手推着磨车,浑浊的豆汁就滴进桶里。
寒冬腊月,她却浑然不觉,随手扯过粗布衣袖擦汗,一抬眼,与门口僵立的徐载盈撞了个正着。
“你……”她惊疑不定。
“婚期将近,她们还要这样压榨你?”
“习惯了。”王絮推他出门。
“未必只有嫁人一条路。”
徐载盈猛地扣住她的手腕。
汗津津的手湿热,长指上破了个口子,干涸的血迹被他指骨无意摩挲,使得他也沾上了暗红。
徐载盈蓦地抽回手,心间一阵忐忑不安,他阖了阖眼,眸中惊疑不定。
他从未主动与王絮如此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