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絮一一扫过去。
“景徐九年冬,时疫肆虐,苍生罹难,疫魔无情,夺去二十小童性命。丞相闻此噩耗,痛心疾首,泪洒衣衫。”
记录停在景徐九年冬。
应是星来所言,一场大火,焚此一处,亦毁了为百香楼私人修史的人。
王絮行至东边一处木架的末端,数到第十二本,拧动机关,墙边传来一声疏旷的响声。
她循声走到墙边边,几块砖缝流出绿色的液体,似乎是青苔溶解而成。
王絮轻而易举掰开那几块砖,一扇门掩在砖后。
此处,再次别有洞天。
幽绿的光铺满门后逼仄的甬道。
一条两人宽的甬道,两侧洞开的门,皆是刑室,刑架上暗红的血迹凝在上面,似乎已经很多年了。
王絮循着空中尚未散开的晚香玉香一步一步向前走,穿过冗长的阶梯,尽头处,一道门虚掩着,她推开,赫然入目的,是琐窗朱户的月台花榭。
甬道尽头,是二楼栖居的月台。
天边一线白,路上车马静谧,王絮站在月台栏杆边,一望而下。
京城春半,绿杨街头,买花载酒长安市,飞云冉冉乱揉碎,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载着崔莳也的车马消失在尽头。
唯见一川烟草,满城风絮。
黑衫女在此等了许久了,微微一笑:“你来了。”
王絮对徐载盈说她向东跑,这是暗示黑衫女向西而行。然黑衫女却依旧向东奔去,似有十足把握不被人擒获。
东边虽看似危险,却暗藏一线生机。
“带我走。”王絮的话很利落。
黑衫女突然身形一动,毫无预兆地纵身一跃,自栏杆上飞扑而下:“不可能。”
黑衫女的脚尖精准地踩在小贩的棚屋上,白幡挡住了她的身影,棚屋只是微微一颤,便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身形。
黑衫女迅速站直身子,转头望向她:“三日后,若你还活着,就来找我。”
王絮一字一顿地道:“你不带我走,我今日就会死。”
即便此刻王絮一无所有,可不入局,何破局。
她认定了徐载盈会杀她,手心拧紧了栏杆,脚试探性地踩上去,心中丈量棚屋到栏杆的距离。
身后骤然传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王絮听黑衫女柔声道:“我虽是闲得慌,可也不想惹上麻烦。你三日后若不来,就是阻我的路,我非杀你不可。”
黑衫女自棚屋跳下,转眼间便消失在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
王絮松开紧攥栏杆的手,手心刺痛,心下一阵冷寒,她转身看去,自二楼连廊走来一个青年,玄色窄衣,眼睛细长上挑,正是周煜。
水火不侵的秘诀就是化作水火,可王絮不善武学,就只能被他们这些人恃强凌弱。
青年急步走来,眼神不经意地掠过她手心:“恭喜,你也放出来了。”
王絮退后一步,见他四处张望,开口试探道:“别找了,程雪衣已经走了。”
“她来过?”
周煜微讶,很快反应过来,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侧头直视王絮:“一个瞎子,怎犯的出大案,你真是可笑。”
他自袖处取出一个白瓷瓶,递给王絮,眼底情绪晦暗不明:“那日,在静悟庵,派人射杀我们的人,是徐载盈。”
王絮掀了下眼皮,将瓷瓶捏在手心。
“我还你的那柄刀,应该还在吧?”周煜环臂靠在门扉上,语气轻飘飘:“这是牵机药,只消沾上一些,毒见了血,再无转圜余地。”
王絮拧开瓶塞,碧绿的液体在瓶身荡漾开,她手捏得紧了几分。
周煜觑她一眼:“王絮,你就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你的名字的?”
“当时,徐载盈可是当着众多人的面,下了命令,声称你家乡的那些人,若有半分差池,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