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江颂轻轻叹气,“我们明天再聊吧。”
说完他就要走,后面的人气息猛地沉乱了几分,固执到极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就走,他停就停。
也不说话,眸光沉郁阴冷,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这让江颂有些新奇,毕竟第一次见道尊这略微有些幼稚的一面。
不过祂生气归生气,江颂的事情依旧样样都要经手,水果剥皮,屋舍整理,玩具清洁……
和以往没什么差别,只是在第二天,等祂把布偶老虎晾晒起来,回头却发现自己剥的橘子和葡萄江颂一点没动。
这像是一个讯号。
一个即将一刀两断的讯号。
古怪的焦虑又开始像虫子一样往商扶砚四肢百骸爬,祂眼帘半垂,在光影下脸色白得惊人。
略微停顿一瞬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般转进内殿。
江颂在收拾东西。
这个地方是商扶砚花了很多心思布置的,祂知道自己的小妖怪干净又漂亮,总是不喜欢穿鞋,所以这儿哪哪都垫着软毯。
他爱精巧的小玩意,商扶砚便恨不得搜罗出整个洪荒尊界存在的漂亮东西,费尽心思地讨他开心。
南面的书墙上摆着成千上万的话本,东南侧的乌木衣柜中挂着一寸万金的昂贵衣裳……
可他如今看都不看一眼,只拿了他最初的那几件东西。
养在金玉满堂里的鸟儿,现在抖抖被养好的翅膀,准备离开祂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商扶砚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目光突兀地落在江颂后颈处。
藏在祂影子里的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无数条细蛇般的影子往着江颂的方向挣扎,自相残杀,扭曲到变形。
歇斯底里的怒骂和尖叫在商扶砚耳边此起彼伏。
——散情水没有用!
——他还在念着那条该死的贱狗!
——他要离开他要离开他要离开……
——怎么办,会死的,怎么办……
耳边沉重的呼吸声越发明显,商扶砚没有意识到自己瞳孔已经沁出了怪异的青色,整个人如同被溺在深海中那般喘不上气来。
一众癫狂的窃窃私语中,一道极不明晰的声音忽然说——
为什么不拔掉他的情根呢?
咻忽间,所有声响全都静谧了下去,商扶砚耳边短暂地出现了一阵嗡鸣。
祂看见江颂若有所感般回头,与祂对上目光后说了一些话。
祂没怎么听清,却也大概知道,他又在说什么离开之类的话,言语之间总提到“李缘”两个字。
说什么责任,什么伴侣。
很吵。
商扶砚瞳孔中透不进去亮光,祂盯着江颂,忽然冷不丁的问他:“为什么不吃水果?”
这话叫那小妖怪愣怔了一下,而后略微不自在的飘开目光。
“现在还不饿。”
“你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忽略过去。”
江颂没有再说话。
沉默中,商扶砚目光又再次划过他的后颈。
那里藏着江颂的情根。
只要拔掉,他就不会怨憎,不会动心,情绪像风一样,干干净净地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