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香漏,快到卯时,常春春很快将薰好的袍子拿进来,伺候他更衣洗漱。
侍从麻利地整理床被,侧身要走时见床头柜上放着一团脏帕子,世子虽然没有家室,可到底是个正常男人。他没敢多看,拿起来放进篮子里,转身退下了。
*
仁药堂,小间木门紧闭。
屋内,元元把手从白皙如玉的手腕上收回,说:“从脉象上看,是气血郁结。”
“气血郁结会做春|梦吗?”燕冬小声问。
“失眠多梦是症状之一,但春|梦且梦遗嘛,”年轻大夫清秀的脸上满是促狭,“许是你快满十八、春心萌动的原因。”
“谁春心萌动啦!”燕冬把梦境详述一番,十分冤枉,“我根本没有喜欢的人啊,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元元摩挲下巴,“这梦确实奇怪,可无缘无故做奇怪的梦本身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不瞒你说,我昨儿还梦见自己变成大雍首富了呢。”
“大雍的有钱人都被你毒死了?”燕冬呐呐。
“你就是见不得我好!”元元叹气,但医者仁心,他决定大度地不计较燕冬的诽谤,“这样,我先给你开一副疏气安神的方子,至于这奇怪的梦,你且看看还会不会做第二次。”
燕冬表示心病还须心药医,吃药就不必了。
“心病会引发身病,可不能小瞧了它。”元元知道燕冬不喜欢吃药,也不能强求,叮嘱了两句就拿起蒲扇赶人,“没事了就请吧,我忙着呢。”
燕冬摁扁小脉枕,“现下除了我,一个病人都没有,你忙着吃羊粪球吗?”
元元又想起自己从前在山路上平地摔到羊粪球上的美妙滋味,不禁狠狠瞪了燕冬一眼,说:“我忙着给病人配药!羊粪球这样的大补之物,还是留给您吧。”
“这不是药童的活?”燕冬担忧,“落魄啦?药童另投他家去了?”
“你真真真是见不得我好!”元元痛心疾首,解释说病人来自栀芳楼,病情特殊,他这才亲自配药,“这位姑娘被男人的山盟海誓骗了真心,背着管事姑姑喝了堕胎药,血淋淋地倒在医馆后门,我好悬才保住她的命。”
燕冬说:“看来元大夫仁心慈悲的美名已经传遍了街巷,否则那姑娘哪敢特意跑到您家后门来喝药。”
元元何尝不知那姑娘是故意挑中自家这扇门的,要赌一赌他是个好心人,肯出手相救又肯守口如瓶。他说:“这倒不难,咱们当大夫的,只管治病救人,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坑人?但堕胎药实在伤身子,我索性救人到底,帮她药补一段时间。”
说到此处,元元叹了口气,颇觉烦恼,“栀芳楼里有专门的大夫,她不能常来医馆,白天人多眼杂,我也不敢去找她,好在她房间就在二楼临窗,我前几日就半夜爬窗给她送药,还差点被逮住……诶,等等!”
他眼睛一亮,“你在这儿正好,待会儿帮我悄悄地把药送去,成不成?”
栀芳楼里都是清倌儿,此事传扬出去,那姑娘被惩罚一顿扫地出门都是轻的,以后没有哪家会要她,的确不能光能正大引人注意。但像燕冬这样的显贵子弟,出入任何一座销金窟都是常事,况且他身边有的是可用之人。
果然,燕冬说:“小事。”
“行,那我就少收你一成诊金。对了,”元元十分经意地提起,“我打算把后院修一修,辟个小院出来,再去乞丐窝里捡几个乖巧伶俐的回来当药童。”
“你算是赶上了,我昨儿还往万佛寺的救济堂拨了善款呢,人间惨事救不完,寒冬腊月的,少几个乞丐冻死也是好的。”燕冬说,“你这钱,我给你出就是了。”
“小公子菩萨心肠,必有福报!”元元麻溜配好三天的丸药递给和宝,“记住,鬼祟行事!”
燕冬转头出了医馆,吩咐和宝去送药,自己则站在原地纠结还要不要去驱邪?
说不准真就是忧虑过度导致的呢,燕冬犹豫一番,决定听元元的,看那可恶的淫|魔还会不会再来。
“罢罢罢,回……”燕冬转头,余光瞥到了对角桂水堂的二楼,负手立在花栏杆后的人不是燕颂是谁?
“上来。”
燕冬听不见声音,却读懂了燕颂的言语,他转身想走,抬脚却是径自往前,走到了桂水堂的雅间。
“豆乳。”燕冬点了食单,一屁股在窗前的秋千藤椅上坐下,梗着脖子目视前方,不肯看燕颂。
燕颂见状走过去,上下打量着燕冬,“哪里不好,要特意跑到外面来找大夫?”
“我有段日子没瞧见元大夫了,替阿姐关心野生师弟顺路来把个脉,不行吗?”燕冬说。
“行。”燕颂点头,“所以,到底哪里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