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冬回神,转身把帕子浸入水中,燕颂站在原地,头也不转,“进。”
门外的亲卫进屋,在帘子外禀报:“殿下,乌家出事了,乌尚书……没了。”
“什么?”燕冬猛地转身,下意识地看向燕颂,却见燕颂只是叹息,并无丝毫惊讶。
他突然想起燕颂先前说的那句话。
一波万波,此事还没完。
乌卓冒天下之大不韪,死罪已定,可对乌家的处置还没有敲定,今日刑部要议论的头一件要事就是。乌尚书此时服毒自绝,其一是教子不当、无颜面对朝臣和天下读书人,其二就是向宫中求一份情面,想保住家中亲眷。
燕冬没有再睡,换了身干净的素色衣裳就乘坐马车去了乌家,他到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乌家已经换上白绸丧幡,一片哀声。
但前来吊唁的人并不算多,毕竟乌家如今境况危险,哪怕躺在棺椁里的是两朝重臣,他们也要掂量掂量,怕沾上一身腥。
管家将燕冬引到灵堂,堂上跪了一大片,哭声接连不止,乌盈的母亲接连遭受打击,如今卧病在床,乌盈和乌晴宜跪在最前面,向来往宾客致谢。
燕冬和乌盈相识了十几年,从前他觉得这是雍京最动人的黄鹂鸟,往来自然间,可今日再见,乌盈明明举止有礼、毫不失仪,甚至没有落泪哀哭,却让燕冬心里一酸。
他太静了。
当午和两名审刑院校尉都带着刀,不好上堂,就在阶梯上站定了。
一声唱喏,燕冬与和宝敬香,燕冬更是行了跪礼,他是乌尚书看着长大的孩子,从前乌尚书指导过他的文章,此时也未着官服,行此大礼不算出格。
亲眷行礼,燕冬捧手回礼,走到乌盈面前,蹲下看着对方,“若冲。”
他斟酌一瞬,到头来只能说:“节哀。乌老在天有灵,莫叫他忧心。”
“多谢。”乌盈扯唇,露出一记笑来,“祖父这些时日总是不大好,我心里早就料到了,人都有一死,本该顺其自然,唯独一点,祖父不是病故,而是自尽,他老人家死前必定羞愧不能自已,我……”他痛苦地闭上眼睛,颤声难言。
燕冬跟着红了眼睛,正要说话安慰乌盈,却见前头迎客的管家急匆匆地跑回来,凑到乌盈面前说:“公子不好了,外头有人来闹事啊!”
在这种日子闹事,还是在乌家门前,燕冬敏锐地察觉到什么,起身说:“是什么人?”
“是一群年轻人,看样子都是读书人。”管家叹气。
乌卓借春闱舞弊,此举得罪的就是天下的读书人,自事发当日,街头巷尾全是谩骂声,起初只是针对乌卓,可很快就波及乌家的亲眷、和乌家交好的朝臣甚至是从前在读书人心中很有威望的乌尚书。可说是说,骂是骂,在丧事期间跑到乌家府门前闹事或许就不只是泄愤这么简单了。
“勿惊。”燕冬示意管家拦住双眼赤红暴起的乌盈,温声安抚,“此事我来处置。”
乌盈看着燕冬,有一瞬间竟像是看见燕颂,可燕冬到底不是燕颂,他有几分燕颂的沉静高大,却有一双更为柔和的眼睛。
乌盈和燕冬对视一瞬,突然浑身失力,跪倒在地上痛哭出声。
“兄长……”乌晴宜咬着唇,搀着乌盈,兄妹哭倒了一片。
燕冬叹气,示意管家带路,一行人快步绕出影壁,已经清晰地听见了府外的吵闹。
说乌尚书教子不当、铸成大错的,要乌家出来给个说法的,夹杂着家丁的训斥怒吼声,外面简直闹成了一团。走到门前时,燕冬正好听见有人说乌卓一个人办不成这样的大事,背后指不定还有同谋,乌家其余人不可能不知情。
“同谋是谁?”当午打开从下面扔上来的一本书,避免砸到燕冬,燕冬眼睫都没有眨一下,目光落到说话的人脸上,“说出个名字来。”
随着他的出现,一群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他们看见燕冬俊俏贵气的脸,腰上代表极高权力的金玉带,和他身后那几柄冰冷的刀。
说话的人宛如被狼犬咬住喉咙,一时梗塞难言,退后了两步。
“蓝衫方巾,穿着像读书人,言行举止又像流|氓地|痞,奇了怪啊。”燕冬抬手,一直候在远处马车旁的一队审刑院校尉快步上前来,恭敬等待命令。
“把他们给我围了。既然撞上了我,说明咱们有缘,那我就辛苦辛苦,好好揭开诸位的面皮儿,”燕冬掀唇轻笑,能杀人的戏谑漂亮,“辨一辨,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不行惹,手指头一哆嗦,不小心点成了发表,今天没卡点成功!
哥弟:[抱抱][亲亲]
春青:[眼镜][耳朵][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