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公平。◎
天阴沉,窗台上的白梅像穿着身雾纱。
王植将新送来的文书翻开,对亲卫新禀报的消息有了点兴趣,“栀芳楼么。”
不远处的矮桌上摆设炉瓶三事,燃的是春消息,香方配料常见,无非是丁香零陵香甘松等,但制法独特,需得低温窖藏半月方能使用。虽是时令梅香,王植却是一年四季都用,木湛自承安十七年跟了他,就没见他换过。
“正是。”木湛说,“属下亲眼所见,的确是宋风眠。”
“这个和渡,”王植有点印象,“是去年当街暴打李三,后来让燕小公子救下那个?”
“是他,所以后来有人传他攀上了燕小公子。”木湛说,“您看帮宋风眠的人会不会和燕家有关?”
“救和渡不过是燕小公子喜恶分明,小孩心性。”王植说,“至于宋风眠,若藏着他的当真是燕世子,那世子这就是在自找麻烦。虽说燕世子自来不怕麻烦,可也不会把麻烦引到弟弟头上,因此至少宋风眠选中和渡作为桥板这件事应当只是巧合,他看中和渡心机不深,好忽悠罢了。”
门外脚步渐近,门子前来通传,“大人,安信侯府的人又又又来了,问歹人查得如何?”
“在查,勿催。”王植淡声说,“你润色一番,把话回了。”
门子应声退下,木湛撇嘴,说:“安信侯别又入宫告状。”
“走个章程罢了,陛下不催,这事就不急。”王植说,“接着先前所说,还有什么?”
木湛正色,继续说:“前两日燕小公子与和渡在栀芳楼相谈甚欢,在场那么多人想要攀附讨好,燕小公子俱都拒之门外,唯独给了这个和渡三分薄面。后来燕小公子还光顾了和家茶摊,随行的还有燕世子。”
王植笔尖一顿,说:“栀芳楼有鬼,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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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三皇子手不停批,头也不抬,“往哪儿查?”
贺申拄拐杵在书桌前,振振有词,“燕冬去年为了帮这个和渡不惜得罪安信侯府和二殿下,今年又在栀芳楼明目张胆地对其特殊相待——他二人必定有不可告人的关系!”
“逢春救和渡不涉公事,全是私仇,因为和渡打的是李漱光,你的狐朋狗友。至于他二人的关系,”三皇子不以为然,“你都说逢春明目张胆地特殊对待那个和渡了,他二人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这、可这事儿真的不对劲!”贺申急赤白脸地说,“燕冬从前可不去栀芳楼这种地方,那里说白了就是比青楼文雅含蓄点的风流场所罢了,他们燕家人在这事儿上清高得很!”
三皇子不为所动,贺申着急地跺了跺那只好脚,但也明白栀芳楼到底不是正儿八经的青楼,里头多的是享有盛名的伶人乐倌,文人骚客出没,富贵子弟相携,这都再寻常不过了。退一万步说,再洁身自好也是男人,就连燕颂都在黔州逛花楼了,燕冬去栀芳楼听个曲儿又算得了什么?
可他急着抓住燕冬的小尾巴狠狠收拾这小子,一丝一毫疑点都不舍得放过,要怎么说动三皇子呢?
贺申紧握着拐杖,突然急中生智,“表哥,燕世子犹如铁桶,水火不侵,可若是能拿捏住燕冬,咱们至少多了个砝码!”
三皇子闻言抬眼看向贺申,桃花眼朦胧云雾,喜怒不明。
贺申心中打鼓,正想说话,三皇子却已收回目光,唤道:“东流。”
亲卫在窗前侧身。
“近来注意一下燕小公子。”三皇子顿了顿,有些无奈,“注意分寸,把人惹着了,我就要倒霉了。”
东流应声下去吩咐,贺申却多看了三皇子两眼,忍不住问:“表哥,若是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仨,我和燕冬同时掉进水里,您救谁?”
三皇子觉得贺申莫名奇妙,“逢春深谙水性,轮不着我救。”
贺申闻言松了口气,过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三皇子根本没有考虑要不要救他!
“那我呢?”他说。
三皇子说:“你可以走了。”
贺申哀怨委屈又不敢言,行礼后一瘸一拐地离开了,暗暗忌恨道:燕冬这个狐狸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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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啾!”
燕冬偏头一个喷嚏,吓得和宝一哆嗦,几乎惊跳起来。他连忙伸手替和宝捏捏耳朵,念经似的,“摸摸耳朵吓不着吓不着……你这小肥胆儿怎么突然缩水了?”
“您甭提了,我就不该手贱去翻那本《十二鬼怪杂谈》!这下好了,我近两日走夜路都觉得身后有东西,一熄灯觉得床底有鬼,一翻身背后就凉飕飕的!”和宝懊悔地说。
这书有点耳熟,是常青青近来最爱的话本之一。
燕冬怜悯地说:“你让青青夜里去刨尸,他都能面不改色,你说说你,和他凑什么热闹呀,还是春画更适合你。”
燕冬自来不干涉下面人的私生活,哪怕和宝往买了一摞不堪入目的春画,他都不说什么,只是觉得这嗜好不好,看多了多伤身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