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机道人临终前,枯瘦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腕。
沈御跪在榻前,看着师尊渐渐涣散的瞳孔,心里无波无动,诚实回答:“弟子不知。”
“也好,也好。”
老道人露出无奈的笑容,
“无情方能至公。或许当真是命中注定,求不得,求不来,强求不能。”
“好孩子,好好活着,这世间百态,红尘纷纷,人间烟火,山河锦绣,去看看吧……”
后半句话随着最后一缕呼吸消散在空气中。
沈御静静跪了三天,直到师尊的遗体化作点点金光没入云庭山的护山大阵。
他没有流泪,只是觉得胸口空了一块——这大概就是师兄们所说的悲伤?
接任掌门那日,沈御站在问天台上,看着脚下翻滚的云海。
沈御知道,他有太多太多需要做的事情。
还有太多太多要杀的人。
他的道德感极高,高到近乎苛刻。
妖魔该杀,便杀;
恶人当斩,便斩。
他不会因怜悯而留情,亦不会因憎恶而滥杀。
他的剑,只斩该斩之人。
天机道人曾说:“天道无情,但人非草木,你虽是天选,却也不必将自己活成一把真正的剑。”
可沈御不懂。
他生来便知对错,辨善恶,却唯独不懂何为私情。
他只知道——
该做的,便做;
不该做的,便不做。
仅此而已。
而后,天机道人早已仙逝,云庭山由沈御执掌。
沈御依然是那杆天平,那柄剑。
——直到遇见薛妄。
那个疯子一样的半妖,不管不管地将他的原则一寸寸碾碎,又逼着他看清:
原来云庭之外,尚有红尘。
红尘啊。
沈御不喜欢。
就像沈御很讨厌薛妄一样。
沈御从来不知何为私情。
他几乎没有产生过的那种情绪,包括喜欢,包括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