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的喧嚣渐渐散去,水晶吊灯的光晕在空荡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冷清。
茶厅内,一缕沉香从鎏金香炉中袅袅升起,与陈年普洱的醇厚气息交织在一起。
姚兰女士爱茶。
茶性与人性相通,茶道与为人之道相合。
茶道讲究中和,水温不可过沸,冲泡不可过急,恰似待人接物有度。
茶席之上无贵贱,茶叶沉于杯底,不争不显,却余香满室。
廉、美、和、敬,不外乎此。
姚兰女士端坐在紫檀木茶海前,旗袍袖口露出半截玉镯。
她垂眸,洗茶的动作行云流水,滚水冲入紫砂壶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表情。
路行和付薄辛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坐。”
她头也不抬地说,声音像茶汤一样又浓又涩。
路行拉开椅子时,木质扶手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付薄辛跟在他身后半步,蓝宝石袖扣在昏黄灯光下泛着光。
两人并肩坐在姚兰对面,路行还有些茫然,但是付薄辛却神色平静,已经猜到了什么。
露台的时候,因为角度问题,路行没有看见姚兰女士,可付薄辛却看见了——虽然没有阻止路行说出的爱意。
付薄辛只是觉得。
迟早有这一天的,早和晚没什么区别。
或许这个意外,反而是一个契机。
“妈。”
路行开口,“叫我们有什么事吗?”
描金瓷杯里的茶汤晃了晃,泛起一圈细密的涟漪。
姚兰抬眼时,目光般落在付薄辛脸上——那张脸在茶厅昏黄的灯光下依旧秾丽逼人,蓝眸似水,眼尾微挑,唇下一点小痣。
明明是极具攻击性的长相,此刻却低眉目地坐在她这个长辈面前。
以付薄辛如今在商界的地位,付氏集团的规模远超路氏。
他本不必对任何人低头,可此刻,他却微微前倾着身子,双手恭敬地接过姚兰推来的茶杯,做足了小辈的姿态,给足了她尊重。
哎。
大抵也是个好孩子。
“倒不是什么大事。”
姚兰忽然叹了口气,从茶盘底下抽出一沓照片,轻轻放在桌上。
“我无意为难,只是有些事情,还是说清楚好。”
姚兰的指尖在照片上点了点,忽然抬眼,直直看向付薄辛:
“付总。”
这两个字咬得极重。
茶厅里瞬间安静得可怕,只有沉香燃尽的簌簌声。
路行下意识地看向付薄辛。
只见付薄辛的睫毛颤了颤,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依旧保持着手捧杯的姿势,面色无波,修养极好,连一滴茶水都没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