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妄欣赏着她绝望的表情,指尖在她颈间缓缓收紧,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有一件裙子,是你哥哥凌霄剥了本君的蛟皮送你的。”
喉骨在他人的掌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凌月眼前开始发黑。在濒死的走马灯中,她忽然想起百年前那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哥哥,我要做最美的裙子去见端明仙君!”
少女时期的凌月拽着凌霄的袖子撒娇,
“听说蛟龙鳞做的衣裳会泛七彩光,你帮我猎一条嘛!”
那年的仙门大比,凌月看见端明仙君沈御一剑惊鸿,夺了魁首。
他立于云台之上,白衣胜雪,长剑如霜,眉目清冷如远山覆雪,举手投足间尽是端方持重的气度。
台下无数女修仰首而望,眸光流转间皆是倾慕,连风过衣袂的细微声响都似带了羞怯的意味。
凌月挤在人群里,踮着脚,目光灼灼地望着那道身影,心口怦然,指尖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袖。她忽而生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执念——
“我要一件最漂亮的衣裳,穿给他看。”
所以凌月就去求哥哥凌霄。
凌霄笑着,揉着她的头发:“自然可以,不过是一条蛟罢了。”
之后,凌霄就带回了半张艳丽的黑蛟皮。
那黑蛟皮铺展开来,似泼墨般流淌着幽暗的光泽。
表面并非纯黑,而是泛着层层叠叠的暗紫、深红与靛蓝,宛如深海之下涌动的暗流,在光线流转间忽隐忽现。
触手冰凉滑腻,却又隐含着凶戾的余威,仿佛那黑蛟的阴烈妖怨仍未散尽。
这皮,实在是太漂亮了。
凌月很喜欢,很高兴,甚至欣喜若狂。
她喜滋滋地捧着那带血的蛟皮,指尖被尚未干涸的妖血染得微红,却浑然不觉。
她脑海中早已勾勒出一幅绮丽画面——自己身着蛟皮裁制的华裙,衣袂翻飞间暗芒流转,如披夜穹碎星,款款行至端明仙君身侧时,定能叫他冷寂如雪的眸中泛起一丝波澜。
蛟皮最终被制成一袭玄色长裙,鳞纹细密如织,血色暗纹蜿蜒其上,似活物般随步生辉。
凌月对镜而照,转袖回眸,连素来嫌她跳脱的师姐都调侃声道:
“倒是极衬师妹,想来这天下没有哪个男人会不喜欢。”
她心中欢喜,又暗自练了数日仪态。
如何垂眸,如何敛袖,如何莲步轻移而不显刻意,她甚至掐着时辰,算准了端明仙君赴约来万兽阁的时刻。
凌月喜不自胜,抚摸着那件蛟皮长裙,指尖划过冰冷的鳞纹,只觉得华美无双。
她不会去想,这蛟皮曾包裹着怎样的血肉。
那日春色正好,她立在桥头桃树下,裙摆暗光浮动,如将星河碾碎缀入墨绫。
可沈御白衣胜雪,自她身侧擦肩而过时,眸光未斜,步履未顿,仿佛她不过是一缕无关紧要的风,一片无关痛痒的影子。
冷风扑簌簌落满肩头,凌月攥紧了袖口,忽觉那蛟皮也没多漂亮。
否则端明仙君怎么可能会一眼都不要看!
至于那蛟皮是怎么来的?
这,凌月自然是不知道的。
就算知道,她大约也只会蹙起眉头,嫌那血腥气污了裁衣的兴致。
万兽阁的弟子自幼被教诲:天下生灵,弱肉强食。妖蛟再不甘,不过是被驯服的料,剥皮抽筋与收割灵谷何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