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感觉?
沈御按住心口,发现那里跳动得陌生而鲜活。他忽然意识到——
自己正在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而这一切,居然都要归功于那个他最想斩于剑下的孽祸。
天机道人不曾教会沈御七情六欲,薛妄却硬生生勾起了那些本不存在的情绪。
好,也不好。
沈御无情剑道的道心,被薛妄算计得裂了一条缝。
那道裂缝细微如发,却真实存在——每当沈御想起薛妄时,心口便传来钝痛,像是有人用生锈的钝刀,一寸寸磨着他的灵台。
这本不该发生。
他修的是无情剑道,心如寒潭,剑似霜雪。百年来斩妖除魔,从未迟疑。可如今,剑未出鞘,心先乱。
为什么?
薛妄那个疯子。
那疯子的记忆、情绪、执念,全成了腐蚀道心的毒药,日夜啃噬着沈御的清明。
乃至于现在想起薛妄、提及薛妄,沈御都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
金蛟若真是薛妄的生父,沈御还会杀它吗?
这个疑问出现的莫名其妙,但是偏偏就是在此刻,出现在了沈御的脑海中。
万丈高空之上,寒风凛冽如刀,沈御脚踏碎骨兮,衣袂翻飞,猎猎作响。
他任凭刺骨的冷风灌入袖袍,似要将心头那丝莫名的犹豫一并吹散。
——不该有的杂念。
碎骨兮在脚下发出清越剑鸣,剑气破开云海,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白痕。
剑气纵横三千里,云层被硬生生劈开,露出湛蓝天光。
沈御垂眸,下方山河如画,却映不入他眼底。
果然还是……
沈御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一片清明。
碎骨兮感应到主人心意,速度骤增,化作流光消失在天际,只余一缕被剑风绞碎的白云。
莫说那金蛟只是薛妄的生父——纵使它是沈御自己的血脉至亲,就凭它犯下的累累杀业,沈御也绝不会有一丝迟疑。
碎骨兮出鞘时,从来只问罪业,不问亲缘。
沈御一路追踪,见过被金蛟祸害的村落——井里堆满孩童白骨,屋檐下悬挂着风干的人皮,幸存的百姓跪在他面前痛哭时,连眼泪里都渗着血丝。
这样的孽畜,也配称父?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剑气绞碎。沈御忽然皱眉——
那金蛟和薛妄是什么联系,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自己何时竟学会了替那魔君思来想去。
当真是无聊至极。
脚下的碎骨兮感应到主人心绪,发出清越铮鸣。
996呆在沈御的识海里,稍微能感受到一点沈御的动摇,虽然996也有点不明所以的,但还是趁热打铁:
[对啊,那金蛟是魔君的亲生父亲,虽然我觉得他们两个的关系应该也不是很好——否则那金蛟怎么可能对自己儿子下这种狠手,你也看到魔君身上的伤了。]
[其实魔君也挺可怜的,对不对?爹不疼,娘不爱的,宿主,我们就去关心一下而已!]
[只是人道主义的关心一下!]
沈御:……
沈御:“闭嘴,我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