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陵并未急于接过信,而是微微抬手,示意北阙上前。
待北阙走近,他伸手接过信,却并未立即拆开,反而轻轻握住了北阙的手腕,指尖在腕间稍作停留,目光细细扫过北阙的周身,似在检查是否有新的伤痕。
片刻后,他松开手,声音温和:“可有受伤?”
北阙摇头,垂眸低声,不敢越界道:
“无碍,主人放心。”
陆长陵微微颔首,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北阙身上。
北阙不仅是他的影侍,更是他此生最为信任的人。
自及冠之日起,北阙便跟随在陆长陵身侧,形影不离,誓死效忠。
北阙是陆长陵手中最锋利的剑,披荆斩棘,削铁无声,出鞘必见血。
然而,又不仅仅是一把剑。
剑不会与主人共饮竹林间的清酒,不会并肩坐在屋檐上赏月。
他们是彼此漫长黑夜中的同行者,共同经历过刺骨的风沙,熬过边塞的严寒,饮马长河,卧雪饮冰,血战沙场,得胜回朝。
那些北境岁月中的点点滴滴,早已将他们紧紧相连。
见陆长陵不语,黑衣武者抿唇又道:
“请主人责罚,北阙并未找到那越左。”
任务失败了。
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挨罚的。
更何况,这件事情的起因说到底,其实还是和北阙有关。
越左出身不错,一向看不起出身低微的人,见北阙跟着摄政王入了京,摄政王居然把陆家军交给了北阙执掌,顿时怒意横生,心生不满,四处传言北阙与摄政王关系不清不楚。
极其损害摄政王名声。
被摄政王下令受拔舌之刑,惊恐万分,所以逃走,直接投靠了录玉奴。
出身低微……
北阙低下头,眼中的神色微微一暗。
这倒是,也是实话实说。
其实,在遇见陆长陵以前,他一直一直都在练剑。
没日没夜,寒风不阻,烈日不停,他的剑没有剑鞘,他的剑从不离手,他的剑逐渐融入骨血,他就是那把利器。
北阙需要听话、锋利、毫无破绽。
北阙不能犹豫、不能质疑、不能言语。
教导他的首领说过,片刻的犹豫都会让最锋利的刀剑卷刃。
剑身沾的血从未干涸,北阙必须像个真正的杀器一样,任何东西都可以为他所用——这就是他前那无聊的、惨淡的、毫无意义的生命里面唯一需要学习的东西。
然后……
然后,北阙遇见了陆长陵。
开始学习如何做一个人。
如何才能待在主人身边,活下去?
听说,足够听话就可以了。
一开始北阕就是这么认为的,只要足够听话,乖乖的,不作他想,就可以沉默安静、存在感极低地待在剑的主人身边,就像被豢养的一只猎犬。
这很简单,他确实有信心能做到。
但是……但是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