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令月……”
她嗓音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好狠的心……”
她的嘴唇颤抖着,突然发出一声近乎野兽般的低吼,猛地挣动铁链,腕骨被磨得鲜血淋漓也浑然不觉:“你拿一个六岁的孩子威胁我?!”她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凄厉,“他还是个孩子!你们——”
她的声音突然哽住,像是被什么硬生生掐断了。
下一秒,她整个人剧烈地颤抖起来,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
泪水混着血水从她脸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畜生……”
她喃喃着,声音越来越低,带着刻骨的绝望。
李令月面无表情俯视着瘫软的虺夜清:“说出你背后的人,说出其他余孽!”
“…………好……我说……”
虺夜清喘了口气,身体像断了线的木偶般滑落,声音支离破碎:“是幽冥殿,萧寒川……”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作无声的啜泣,整个人蜷缩在刑架下,仿佛一具被抽空灵魂的躯壳。
李令月听完全部答案,冷漠地转身离去,走出地牢。
夜风扑面而来。
她猛地停住脚步,有些喘不过气,抬头望去,满天星斗璀璨如钻,却衬得她愈发孤独。
“殿下。“
上官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凝重:“幽冥殿的底细查清了。”
李令月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首,示意她继续。
上官婉儿低声道:“幽冥殿是由当年反武失败的后人暗中结成的组织,王皇后、萧淑妃的族人虽被屠戮殆尽,但仍有旁支幸存。再加上韩王李元嘉、鲁王李灵夔、黄国公李霭等宗室遗孤及其亲旧……他们蛰伏多年,如今借‘诛灭武逆,救民水火,复李唐神器’之名,暗中串联,配合突厥,发动了这次刺驾。”
夜风拂过,李令月依旧面无表情。
“萧寒川是萧淑妃的侄孙,自幼流落江湖,后被无相宗掌门徐孤鸿找到,授以绝学,习得一身诡谲功夫,这些年替阿史那燕、虺夜清抓捕机关师的人,就是他,此人尚在剑南道抓人,还需……”
上官婉儿说着,眉头轻挑,敏锐察觉到李令月情绪不对。
她朝身后一女婢示意,命她先将情报呈给武皇,自己适时转开话题,露出笑容:“夜露寒重,殿下不如去汤池沐浴解乏?也让婉儿沾沾光,好久没好好地泡一次了。清霜,备好安神草。”
元清霜看一眼李令月:“是。”
李令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恢复平静:“……也好。”
公主府的汤池位于寝殿后侧的“暖香阁”,是一座独立的重檐歇山式建筑,四周以汉白玉回廊环绕,廊下悬着鎏金宫灯,夜风拂过时,灯影摇曳,映得池面碎金浮动。
阁内共分三重。
外间设紫檀木雕屏风、鎏金熏笼,供更衣休憩。中庭引活水成溪,溪上架白玉拱桥,两侧植四季木,冬日亦有红梅映雪。内室才是汤池所在,穹顶以琉璃瓦拼接成星图,可夜观天象。
这便是太平公主最私密的休憩之所。
氤氲水汽中,李令月倚在青玉池畔,如瀑青丝在水中铺展,侍女正用犀角梳细细梳理,水珠顺着她修长的颈线滑落,最终没入荡漾的碧波之中。
上官婉儿褪去官服,只着一件轻薄的素纱浴袍,她踏入池中时,水面泛起涟漪,映得她肌肤如雪。
水雾朦胧间,两位绝色佳人宛若洛神临世,一个雍容华贵如牡丹盛放,一个清丽脱俗似空谷幽兰。
当上官婉儿目光掠过屏风后的墙壁时,忽然一怔——那里悬着一幅精致的画卷。
画中金猊脚踏祥云,身后隐现明月孤峰,意境清绝孤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