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厅内,狼藉犹在,气氛凝滞。
沈初初自始至终都未给赵氏母女投去半分目光,倒是那些奴仆们全都狠狠盯着二人,无声的控诉几乎要将她们刺穿。
“燕儿,走。”
赵玉婉声音飘忽,像刚从溺水中挣出。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楚如此清晰,提醒着她老爷真的打了她!就为了那些个奴才,几十年小心翼翼维持的体面,被这一掌抽得粉碎。
她木然地拉起沈燕的手,目光空洞垂地,巨大的悲伤将她淹没,哪里还顾得上那些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心也早被那个巴掌给碾成了粉末。
这边,沈初初稳稳地扶起赵二娘,声音清冷:“青黛,带二娘和各位叔伯婶子下去安置。明日卯时,召集所有仆役,外院集合。”
青黛领命退下。
沈初初刚回房,尚未饮一口热茶,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
“初初,歇下了吗?”是沈渊。
“爹爹?”沈初初起身开门。
沈渊站在门口,昏黄的灯光映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初初,为父今夜便要启程,再赴北疆。”
看着女儿眼中瞬间涌起的震惊与困惑,他喉头滚动,字字沉重:“你母亲,她的尸骨有线索了。”
沈初初猛地抽气,欣喜瞬间充满眼底,但随即,又被更深的疑虑迅速覆盖。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手指,声音绷紧:“如何能确定是母亲?这么多年了都音讯全无,为何偏偏是此时?”
“放心,”沈渊的声音低沉如铁,“此去,为父便是去确认。府中诸事……”他深深看着女儿那酷似亡妻的眼眸,目光是前所未有的信任,“便交予你了,为父信你。”
沈初初望着父亲那张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面容,看着他眼中强忍的泪光,一股酸涩猝不及防地涌上心头,堵住了喉咙。
看着面前那越发像发妻的女儿,沈渊眼中巨大的悲恸几乎要冲出眼眶,他赶忙转身,把这份对发妻的思念融入了这份浓浓的夜色里。
暖玉阁内,烛光摇曳。
赵玉婉僵坐在软塌上,右脸颊火辣辣地肿着,指痕清晰。她抬手碰了碰,指尖冰凉。
此刻,眼泪正从她眼中无声地流淌下来,浸湿了衣襟。
十六岁时定亲沈渊,曾是她无上的荣光。但他后来在北疆战场上却遇见了何语容,回来后还竟然为了她不惜跟自己退婚!
若非她跪求那位贵人,请动圣旨,哪来的这场强扭的姻缘?新婚夜的那杯药酒,无疑是她最后的手段了。但从那以后,沈渊对她的敬重里只剩下冰冷的疏离。
他的心,早已被何语容占得满满当当,再无缝隙。
“母亲。”
沈燕刚想安慰,门外急促的脚步声便打断了她。
“夫人!”安插在沈初初院里的眼线冲进来,气都未喘匀,“老爷,老爷要连夜去北疆!车马都备好了!”
赵玉婉猛地站起,眼前一黑,扶住桌角才稳住。
“听说……”那下人压低声音,带着惊惶,“大夫人的尸骨有线索了!”
指甲瞬间把桌木扣下一片小坑,赵玉婉呼吸骤停。
线索?那人明明说过万无一失,可如今怎的?
她下意识想冲出去阻拦,可脸上的刺痛像一盆冰水浇下。
拦不住的,她对自己说,沈渊的心,早跟着那死人飞了,何时为她停留过?
于是赵玉婉的脚步硬生生地被钉在原地。
也罢,走吧,等他回来后知道自己和那贱人的女儿已成一具枯骨,看他今后又还有何依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