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弟,”沈渊唇角牵起一丝温和的笑意,打断了他,目光细细描摹着眼前人,“多年未见,倒是一点没变。”
灯笼昏黄的光线柔和地勾勒着沈厉的面容,确实不见风霜侵蚀的痕迹,反而更显丰润白皙,只有那眉眼间与沈渊有三四分相似。
兄弟二人虽非一母同胞,但自幼情谊深厚,如今沈厉官拜内阁学士,在沈渊北疆戍边时常有书信往来。
沈渊看着自家二弟,心绪稍缓,目光也柔和了下来。
然而,他身侧的赵玉婉却在沈厉目光投来时,下意识地微微垂下了眼睫。一抹不自然的红晕悄然飞上脸颊,眼神闪烁游移,刻意避开了那道视线。她声音带着刻意的轻快:“二老爷一路辛苦,快请进府用膳吧,都已备好了。”
沈府正堂内,灯火通明。高足方桌上摆满了精致的珍馐美味,香气扑鼻。赵玉婉站在沈渊身侧,笑容温婉得体,显然费了不少心思。
“初初呢?”赵玉婉目光扫过空位,心头猛地一跳,那股不祥的预感悄然升起。
沈渊面色微沉,语气冷淡,显然对赵玉婉犹有未消的余愠:“她说了不必等。”随即不再理会她,径自拿起酒杯,与沈厉对饮,谈起北疆风沙,试图找回兄弟叙旧的温情。
银箸将动,看似暖意融融的氛围被门口突兀的身影骤然打破。
沈初初扶着一位身形佝偻,头戴白色帷帽的老妇人,一步一步,踏进了灯火通明的正堂。
瞬间,所有的目光都死死聚在了她们身上,空气凝滞,连烛火都仿佛停止了跳动。
“爹爹,”沈初初开口,声音清冷如冰泉,她的视线轻飘飘地扫过赵家母女,短暂停留,却如寒风吹过湖面。
只这一眼,赵玉婉和沈燕如同掉入冰窖,浑身汗毛倒竖。
她竟然真把这老不死的带来了!
赵玉婉脑中飞速旋转,强压下心慌,胸膛用力挺起,试图维持一家之母的威仪。
沈渊握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眉头紧锁,困惑地看向女儿:“初初,这是?”
沈厉何等敏锐,瞬间察觉气氛陡变,立刻起身,拱手欲告辞:“兄长,看来小弟今日来得不巧,恐扰了家事,不如……”
“无妨!”沈渊袖袍一挥,语带坚持,“都是一家人,二弟坐。”他目光重新落回沈初初身上,带着询问,“初初,这位是?”
“老爷!”一声沙哑凄厉的哭喊骤然响起,盖过了所有声音。
扑通!
那戴帷帽的老妇人挣脱沈初初的搀扶,重重跪倒在冰冷的地砖上,额头狠狠磕下,发出一声闷响。
“今日老奴斗胆擅闯,坏了规矩!老奴认罚!”赵二娘的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豁出一切的决绝,“只求老爷容老奴把话说完!说完之后,要打要杀,老奴绝无怨言!”
沈渊听着耳熟的声音,再看那佝偻着的身影轮廓,心头一震。
这不是蓉儿一直敬重的赵二娘吗,“二娘快起来说话!”他下意识就要上前搀扶。
“老爷!”赵玉婉脸色煞白,声音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试图阻拦,“先用膳吧!这老奴不懂规矩,冲撞了贵客!妾身这就带她下去,有什么事晚膳后再……”她说着就要去拉赵二娘,想把人先弄走。
然而,伏跪在地的赵二娘猛地抬起了头。
一只枯瘦的手,颤抖着缓缓伸向那遮住面容的白色帷帽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