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程随行的兵卒久居京都,未接触过水路,晕船乃是常事。
纪宁虽也有轻微不适,但幸而有上次走水路的经验,还能勉强忍耐。
“我还好。”他卷起地图,见萧元君还站在门口没有要进来的意思,他起身迎上前,“进来说话吧。”
萧元君踌躇了一瞬,提脚迈进门槛,关上门后随他坐到茶桌前。
纪宁端起水壶斟水,语气稀松平常,好似已经忘了上次的不愉快。
“刚刚翻阅了水域图,此程若一路顺风,不出二十日就能抵达吴县。”
萧元君落座,仔细打量了他几眼,顺着话说道:“吴县往下就是南地。”
纪宁应声点头,“临行前关洲县令同我说,吴县多乱,届时陛下要万般小心。”
萧元君道:“你不必忧心我,倒是你,倘若没有陪同,就不要单独行动。”
夜间水面偶有风浪,吹得船体左摇右晃,烛台上的蜡烛摆动了几下,在墙壁上拉出两道斜长的人影。
几句闲谈过后,二人同时噤了声。
萧元君今夜过来,本是为了那日的事道歉。可从进屋到现在,他看出纪宁不想提那件事,因而反倒有了犹豫。
他怕贸然提出来,惹得纪宁厌恶恼怒。又怕不提,此事悬在他二人心中成了一块疙瘩。
另一边,纪宁同样清楚萧元君此程过来的目的。
只是他以为,此事早已结束,况且那夜萧元君已道过歉,便无需再纠结。
不过显而易见,萧元君已经将自己绕了进去。
二人不约而同在心底琢磨、盘算,该如何同对方开口。
一杯茶的功夫,二人看向对方,异口同声。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恶心?”
“有那样的反应很正常。”
说完,二人双双愣住了神。
纪宁诧然,“谁恶心?你?”
他看着对面难掩落寞的人,恍然明白了这些日子他的“不寻常”是为何?
怪不得他不摘面罩,不进屋,亦不同他说话,甚至连对视都变得克制。
他的躲避不是因为对那夜的事感到羞愧,竟是觉得自己……恶心?
萧元君此刻的惊讶不亚于纪宁。
他这几日脑海里一直回荡着那夜,纪宁攥着拳头让他挪开时的画面。
那样的语气、神态、动作,好像通通在说着他对自己的厌恶。
可如今,纪宁却对他说……有那样的反应很正常?
眼底的落寂逐渐被惊喜取代,萧元君粲然一笑,“我以为,你。”
纪宁决绝否认:“没有的事,我从来没有过‘你以为’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