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聊着,海福入了院,他瞅着立在雨中的主仆二人,急道:“老奴见过右相,右相您还抱病,怎不进屋去等候?”
说着,他忙招呼身后的小太监取伞来。
伞还未送到纪宁跟前,便被他回拒,“不必了。宫里可有消息?”
海福含胸低头,“大臣们拿着状纸同陛下闹了一早上,陛下发了一通火,痛斥了几位领头的大人,这会儿还在与其几位纠缠,怕是一时半会儿脱不了身。”
闻言,纪宁愁态更甚。
海福继续,“陛下派了两队御前卫来护大人安全,同时差奴才传话,说他稍晚些就过来与大人碰面,让大人万万不要出去。”
门外女子的喊叫声一次比一次嘶哑,一次比一次虚弱。
雨势渐大,纪宁反倒犹豫了,“我若不出去,他们怕是要一直跪着。”
外面的都是些老弱妇孺,刚刚结束长途跋涉,若再久淋冷雨,必定得难受一阵子。
他踌躇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令司听令!”
百名令司暗探抱拳,“属下在!”
“……”
一炷香后,众人看见纪府的大门从内打开,从中走出一片黑压压的铁面暗卫。
暗卫手举纸伞,眼风凌冽,肃杀非常。
众人见状纷纷息了声,就连方才喊话的妇人也闭上了嘴,紧紧抱着孩子哆嗦后退。
一阵凉风拂过,暗卫哗地冲进人堆,激起一阵惊叫。
然而下一刻,惊叫声像那阵风一样忽地没了。
毛毛细雨化作瓢泼大雨,雨中,一把一把的伞举在了一个个老弱妇孺的头顶。
石阶上,纪宁撑伞而来,他径直停在那位妇人跟前,将手中的“荫蔽”罩在她和孩童头顶。
妇人抬头,惘然地盯着眼前的青年。
青年穿着灰衣长衫,样式简朴并不华贵,就连细微处的衣角也已磨出了毛边,没有一点高官大户的阔气。
他皎白的面庞透露着羸弱,冷肃的眉目下,双眸却满怀慈悲。
鬼使神差的,刚才还哭闹不止的孩子止了哭声。妇人看看孩子,又看看青年,忽然有些不确定。
如此年轻且羸弱的青年,会是害得她流离失所的祸首吗?
在她无声的注目中,纪宁蹲下了身。
他单手撑着伞,解开自己肩上的披风,转而披到妇人怀中的孩童身上。
他问:“你们要什么?”
妇人埋头替孩子掖着衣角,正欲道谢,反被这句话问蒙了神。
纪宁缓缓看着她的眼睛,又问了一遍,“你们求见本官,是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确定眼前人就是“右相纪宁”,妇人面上变了表情,她切齿道:“我们,要一个公道。”
“好。”纪宁点头,声音轻缓却笃定,“我会给你们一个公道。”
妇人抱紧孩子怒气冲冲,“你给不了我们公道!少在这里假情假意,你迟早会遭报应!”
纪宁微微一怔,嘴角泛起一丝闷笑,“所以你们更应爱惜自己,活到看我遭报应的那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