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问:“这位兄台能否详细说说?”
黑衣男换了条腿继续翘,“先帝只说‘有功之臣子弟可承袭官位’,对吧?”
众人答:“没错。”
黑衣男道:“可他又没说,凡是有功之臣的子弟皆可入朝,更没有细说这‘子弟’究竟是一个还是全部。”
众人不解,就连纪宁也面露困惑,反倒是萧元君眼露精光,来了兴致。
黑衣男叹气,“你们都将‘子弟入朝’曲解为‘子弟皆可入朝’本就有误,其毫无根据,一个毫无根据的东西,就算禁止也没人能说什么。”
众人恍然大悟,纪宁也霎时明白了黑衣男的意思。他上前一步问话:“阁下能否下来详说?”
黑衣男拒绝,又忽地笑道:“不过我听你声音便觉亲近,不妨再跟你多说两句。”
纪宁蹙眉,一头雾水。他身后,萧元君眼神陡变凌厉。
黑衣男自顾自道:“恩荫制不用废,反而还应加固,且要明文立法的加固。”
他朗声道:“其一,规定有功之臣官位只传嫡长子,激化嫡庶纷争,由内瓦解皇党世家。其二……”
“其二,”黑衣男话未完,萧元君忽然出声,他将纪宁揽去身后,盯着那处树干道:
“我猜测阁下的其二,应当是……旁支子弟若要入朝,需经招考,合格后才可安排官职。这样一来,嫡出一派必定支持恩荫,庶出一派支持科举,不必旁人出手,他们定会斗得鱼死网破。”
黑衣男哈哈大笑,没有被抢了风头的恼怒,反赞道:“英雄所见略同,正是如此。”
好一招兵不血刃的谋略,纪宁将投向远处的目光落回到萧元君身上,除了惊愕,更有疑惑——难道他早就有此打算?
黑衣男的这一计说服了在场多数人,唯有赵禄生深思熟虑后觉出不妥。他问道:“倘若皇党们不入局,团结一致呢?”
黑衣男不语。
萧元君敛眸,“不会不入局。”
他与纪宁对望,后者明白他的意思,异口同声道:“因为,人心。”
总有人想要更高的权,要更多的利。
黑衣男的一番话让宴会的氛围愈发热闹,众人围坐几团,就着他的话各抒己见。
人群之中,热闹以外,纪宁和萧元君搜寻着黑衣男的影子,却发现那人早已没了踪影。
想起萧元君方才的种种表现,纪宁问到:“那人你认识?”
萧元君若有所思,随即摇头,“似曾相识,但不确定。”
来路不明,可的确是个奇人。纪宁道:“待回去我派人寻一寻。”
萧元君无异议,不过此处拥挤,他道:“先回去坐着,你我再细细商讨。”
“好。”纪宁随他移步。
二人途径山石拐角处,一小厮模样的男子端着茶撞入纪宁怀中,萧元君抬手欲挡,却未能来得及,茶水瞬间浇湿纪宁半身儒衫。
“啊呀!”小厮惊叫一声,忙抽出汉巾,“对不住对不住公子。”
纪宁挡开他的手,盯着湿掉的衣衫道:“无事。”
无事是假,如今天寒,这湿掉的衣衫如同冰碴覆在他腿间,冷得他难受。
看出他不适,萧元君打发走小厮,随后解开自己的两层外衣塞进他手中,“先去换上我的。”
纪宁推脱,“臣,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