榻上的人并不能回应他的致歉,可他还是一遍一遍地重复道歉。
“对不起。”
“……”
今日是春节,纪宁本不该以这副模样躺在这里,是他的疏忽和大意。
“对不起。”
“……”
他总以为,自己能够护住纪宁。
“对不起。”
“……”
“对不起。”
“……”
直至药炉里的香腾起了熄灭前的最后一缕白烟,道歉声停歇。
萧元君从愧疚中抽离,他睃巡四周,看见放在床头小柜上的药香盒子。他取出一根新香用烛火点燃,重新放置进炉中。
这药香燃得极快,一盏茶的功夫便燃完了一根。他只能守着香炉,周而复始地点香,换香。
香盘中的灰烬堆成一座小山时,别院外再无一丝动静。
漆黑的夜空中,唯一亮着的只有那轮月亮。
萧元君拾干净香盘,坐回位置时留意到了眼前的床头小柜。这柜子一角被火灼烧过,如今还留有一块拇指大的痕迹。
他记得这块印记,那是他入纪府求学的第二年。
一次他与人发生争执,被纪宁罚站在院中。谁知到了半夜天降大雨,他和纪宁赌气,不愿回房避雨,隔日便发了高热。
纪宁来看他,向他道歉,还赠给了他一柄长刀,此后更是每日都来探视他。
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子,病来得快,去得也快,没几日就痊愈。
然而,他倒是好的快,却将病气过给了纪宁。
那时,纪宁还身怀旧疾,染上了他的病气后便直接卧床不起,急得府内上下人心惶惶了几日。
眼见人病得严重,萧元君也着急。
去宫里的药房搬来了几盒子的药,又没日没夜守在床边照料。
不知是熬到了第几个夜晚,他困得实在厉害,趴在床头的小柜上打起了盹儿,一个不留神便将床头的火烛撞倒。
他吓得登时醒了神,忙用袖子扑灭火焰。好在火势微小,加之他扑灭及时,并未酿成大祸。
待他收拾完残局,转眸一望,发现昏迷数日的纪宁醒了,正安静地看着他。
他心虚避开视线,等待纪宁的训斥,可等了半天,纪宁只是问他:
“可有受伤?”
也是那时,他第一次对纪宁有了不一样的认识。
从前,他总以为纪宁是冷心冷面,不苟言笑的“先生”,眼中容不得错误。
但如今,他看到了纪宁冷面下,鲜少展露但并不贫瘠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