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你说。”
萧元君完全退烧是在第二天夜里,他自床上醒来就察觉屋子里静得出奇,余光瞥见有人坐在桌前,他扭头看去。
纪宁瞧他一眼,端起手边的温水走到床边,“喝水吗?”
萧元君气还没消,裹在被子里蛄蛹半圈,背过身去不理人。
纪宁不会安慰人,更不会哄人,他将水放到床头柜,“你先休息两日,有何不适同我说。”
“……”
这次,萧元君直接闭眼装睡。
纪宁叹气,站了有一会儿,道:“你拜师一年有余,虽然还没到出师的程度,但,但,进步还是有的。”
许是他夸人的语气过于生疏,萧元君仍旧不相信。
纪宁倍感无奈,“既然你不想说话,那就先休息罢。”
说罢,他朝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他刹停脚,犹豫再三终是开了口,“你现在用的长刀不够好,我已叫人为你铸刀,不日就能送到你手上。”
“……”
静默几息后,床榻上的人猛地坐起来,“老师说什么?”
纪宁回头,少年脸颊遗有红晕,眼睛却盈盈发亮。
“我说,我找人专为你铸了一把长刀,日后便用它习武。”
“老师说的当真?”
“当真。”
少年一跃而起,欣喜到连鞋都没穿,冲到纪宁跟前紧紧抱住他,“学生谢过老师!学生知错,不该和人斗武,谢老师大人不记小人过!”
如此直白的欣喜扑向自己,纪宁霎时像个木头一样不得动弹。
尽管不适应,可这样的“热烈”仍让他心底一软。
他垂眸盯着少年的发顶,片刻后由衷道:“萧?,旁人喜不喜欢你,与你无关,日后别再妄自菲薄。”
萧元君连连摇头,“旁人我不在乎,但老师你不是旁人,所以我在乎。”
纪宁眸光闪动。
此后数年,他都不曾怀疑过少年的真诚,可这份“真诚”何时变成了另一种情绪,他始终不知。
十四岁,少年是可以放下储君架子,躬身低首向他求学的学生。
他叫他“老师”,每一声“老师”都极尽恭敬。
十五岁,少年为了能得到他的一句夸赞与人大打出手,受了委屈却只需要他的几句安慰就能冰释前嫌。
他还是叫他“老师”,他说他不是旁人,所以在乎。
十六岁,少年的个子见长,能与他齐高。他总是拉着他的手,和他比手长。
少年不再“老师”“老师”的叫,而是叫他“先生”。
他说:“先生你看,现在我不仅个子同你高,手也和你一样长。”
他说:“总有一天,我会长得比先生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