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纪府内外皆熄了灯,唯剩纪宁的别院还亮着。
竹影层叠的院落里,男子一身习武服,手握长刀,时而如鹰腾空,时而如燕雀起,刀风过境处雪花飞舞,竹林飒动,一举一动皆有纪宁的风姿。
檐下,阿醉静静守着男子。
半个时辰后男子收了刀,阿醉迎上前接过武器,跟在人身后回了房。
房门合拢,屋内烛火映照在男子的脸上,那是一张带了人皮面具的脸。
人皮按照纪宁的模样翻制,此刻佩戴在男子的脸上,远看看不出异样,但近看就显出些许粗糙。
纪宁坐在堂中央的软椅上,看着眼前熟悉的故人,心中感慨万千。
前世非紧急时刻,他极少动用影人。
又因此人常年以假面示人,他到离世时都未曾见过他的真容。
面前,影人单膝跪地,“属下见过主子。”
纪宁缓缓起身走到他跟前,伸手将人扶起,“辛苦了。”
这声辛苦,既是谢他此次相助,亦是谢他前世舍命追随。
影人低首,“主子言重。”
透过那张假面,纪宁凝视影人的双眼,“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影人直言:“老将军曾说过,属下是主子的替身,不可以真面示人,就连主子你都不可以看。”
尽管猜到结果,纪宁仍觉得有些遗憾。
他收住情绪,“这些年委屈你了,过几日我让阿醉送些银两给你。日后若有别的需要,你尽可直言,我会一一为你解决。”
“多谢主子。”影人抱拳,抬头时目光瞥向窗外,“属下不宜与主子共处太久,无事的话,属下先行告退。”
纪宁并未强留,提醒了几句,叫他近来多留意隐蔽行踪,便放人离去。
影人自后屋窗户翻出,屋内又只剩主仆二人。
阿醉悄摸溜到窗台,伸出一根指头挑开窗缝,窥视屋外。
没一会儿纪宁听他道:“探子走了。”
影人刚替他露过面,探子便回去传递情报。如此看来,北狄确有可能猜测到他身体抱恙。
“不应该呀。”阿醉最是费解,“北狄人要有这种心思,上辈子早该动手了。”
纪宁沉思不语。
北狄不可能有这样的心思,但如若北狄有人同他们一样,从上辈子重生过来了呢?
同一时刻,阿醉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他不由紧张道:“主子觉得会是谁?”
纪宁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金阿瞒的脸,“阿醉,你对金阿瞒了解多少?”
阿醉回忆片刻,答:“前世除了这次的十国来朝,之后很多年他都不曾露面。伐北一战后,过了好几年我才听别人说,他早就被北狄王派去参战,自此下落不明,没人知道他是生是死。”
按照时间推算,金阿瞒失踪那年才十四出头。若他死在战役中,必定不会知道纪宁患病。但若他没有死,而是始终潜藏……
其实纪宁至今都没想明白一件事,即所谓的“重生”究竟有何规律?
自己重生后,阿醉为什么会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