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疾言厉色,没有歇斯底里,平常的有些虚弱的语气,可说出口的这句话却振聋发聩。
一瞬间,萧元君竟然感觉到了羞愧。
纪宁道:“你。我。不会成为侯贺手下的冤魂,所以我们自然觉得五年十年不长。可这一次百姓们等了多久才等到侯贺伏诛?在他们等待的过程中,又有多少次对我朝的法感到失望?”
“陛下。”纪宁的声音弱了,“你觉得臣急功近利也好,冒进贪功也好,臣都不在乎。陛下,你独坐明堂,坏人,臣来做。”
“……”
大殿陷入寂静的同时,萧元君听见胸腔里某个东西跟着沉寂了。
很久他都没有回过神,都在思考在纪宁心中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是少时被庇护的“学生”?是懦弱中庸的“皇帝”?是不辨是非的“昏君”?
然而无论是哪种,萧元君想,自己在纪宁心中都不够格成为一个独当一面的君王。
他平静地接受了这一现实,平静地看着纪宁。他蹲到纪宁面前,最后一次以学生的姿态与他平视,
“我只问你两件事。一,侯贺私藏甲胄是不是你的手笔?”
纪宁兀自失声,辩解的话在对上那束猜疑的目光后收回,他如实回答:“不是。”
萧元君颌首,“既如此,此案依法处置,侯家我去安抚。”
他停顿一息,接着问:“第二件事,日后但凡于新法有关的事,没有我的授意你都不准再提,能不能做到?”
纪宁不假思索,“臣做不到。”
“好。好……”答案在预料之中,萧元君拂袖起身,“海福!”
门外,海福一路低着头小跑进来。
“陛下。”
萧元君不再看纪宁,“传令下去,纪宁以下犯上,即日起无召,不准踏出右相府半步。”
海福几乎是目瞪口呆,一时竟忘了领旨,直到萧元君的呵斥传来,他才一边心道完了完了,一边出门传旨。
那一日,禁足纪宁的圣旨比处置侯贺的圣旨先一步传遍京都,人人都以为京都是要变天了,圣上居然施威于自己的老师。
最后,纪宁被人用轿辇送出宫。
几个时辰后,入夜,侯严武被一道暗旨召了进来。
万岁殿里还遗留着白日风波后的痕迹,侯严武跪在殿中,四周烛火昏暗,叫人看不清案前帝王的脸。
帝王扔给他一册案卷,叫他看完,随后对他说:“你陪父皇打天下,朕敬你,但如今侯贺谋反属实,念在你一片衷心,侯家和侯贺,你选一个。
帝王的语气没有起伏,侯严武恍惚觉得坐在自己上方的不是那个青年帝王,而是……先帝。
他不愿选,但一个儿子和侯家满门放在他面前,他不得不选。
他认命地合上眼,磕下一记响头,“臣,自请监斩侯贺!”
“将军大义。”
帝王靠坐到椅子上,昏暗掩盖住了他傲睨的神情,“朕记得将军的次子武学卓越,此次南海倭患便由他带兵平乱罢。若此战告捷,朕有重赏。”
“叩谢,陛下圣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