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早就说了,我要能进去,以后每月月银多加五十两。”
侯远庭丢开绿衣郎的手,颇是自得道:“进定北军得凭真本事,像你们这样的,多活一辈子都进不去。”
绿衣郎也不恼,“就是因为下辈子都进不了,这不才托你帮忙吗?侯兄莫不是进去这么久,连右相大人的面都没见上?”
似被说中了秘密,侯远庭红着脖子道:“大人日理万机,我见不上也正常,待我立下军功,大人自会留意我。”
这话说得颇是豪迈,一旁阿醉笑道:“主子,这侯二公子真是好志气。”
纪宁不语,加快脚步朝人群的方向走去。
从人堆旁路过时,刚才还笑闹的少年速速敛颚含胸,恭敬称呼道:“参见大人。”
纪宁步伐稍慢,侧目对上一束束目光。
上一世在他尚未推行新法削弱世家权力前,这些年少者每每投向他的目光或敬畏、或慕羡。可再之后,这里的人无不恨他、怨他、怒他。
就连如今在他定北军麾下,看似最钦佩于他的侯远庭,最终也成了他在军中的宿敌。
往事在目,纪宁不愿深想,他回正目光,一言不发离去。
到达宴厅时,赴宴的官员已来了七七八八,纪宁一路听着恭维和道贺入座。
他的席位设在帝座右侧,而在对面稍高他一阶的席位上则坐着一花甲老者——赵禄生。
先帝在时为规避前朝“辅相独大”的局面,特将相权一分为二,设左右两相。
纪宁为右,赵禄生为左,二人虽同为两朝元老,先帝钦定的辅佐大臣,可一老一少自共事以来就颇多不合。
赵禄生嫌纪宁急功近利,纪宁嫌赵禄生古板守旧。
朝堂之上凡是一方直抒己见,另一方必句句驳斥。
殿内私语窃窃,赵禄生察觉纪宁在看自己,直了直腰沉脸道:“前些天听说纪大人身体抱恙,现在可好些?”
纪宁谢道:“有劳大人挂心,一切都好。”
赵禄生哼笑,“老夫早就说过大修运河必定劳民伤财,纪大人固执己见,如今差点连自己都搭进去,何苦呢?”
料到对方大抵没好话,纪宁不紧不慢驳道:“开凿运河乃先帝亲批,赵大人若有异议,大可找先帝理论。”
先帝都已百年,要找他理论自然只能百年以后。
赵禄生气得白须发颤,却又得顾忌长者的体面,故而只能冷哼一气,装作无事发生。
正当时,内殿太监通传圣上驾到,百官起身迎接。
萧元君着一身玄青金丝龙袍入殿,似是有心事,只匆匆扫了一眼众人,便示意大家入座。
宴会很快开席,席间觥筹交错,纪宁喝了几杯就觉胸口郁闷,便不再多喝。他放下酒杯,隐隐觉得斜上方有人在看他,不待他确认就听海福悄声唤他。
他抬头看去,只见萧元君脸颊熏红,染有醉意,正用隐含怨念的眼神看着他。
“右相可愿陪朕走走?”
纪宁稍作犹豫,点头应允。
君臣一前一后离殿,待身后喧嚣远去,直至听不见,萧元君遣散跟随的侍从,领着纪宁往湖园深处走。
一路的沉默谁都没有打破,直到渐入四下无人之境,纪宁突觉脚前光影一暗,跟前的君王刹停了脚,回头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