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手反反复复地抓握着,扭曲着,似乎是要将什么东西攥在手中。实际上他也确实想将自己的心脏攥在手中,在充满生机的搏动之下将其一点一点碾碎,也许那将是一副极其漂亮的场景。他会坦然接受死亡,彻底逃离那些如同凶兽一般死死缠着他不放的怪异的、痛苦的情绪。
他恨极了这个世界。恨,太恨。他依旧觉得这个世界是个巨大的腐烂的肠道,他寄生在里头,当着以吞噬腐肉为生的恶心的蛆虫。他日复一日在肠道之中蠕动,与那些恶心的东西为伍,就为了两个字。
活着。活着。
活着感受痛苦,活着感受不公,活着感受恶心。
那太可笑了。
他一遍一遍从泥沼之中艰难地爬出,寻求着能让自己生存下去的方法。他前半生活得卑贱、活得憋屈、活得难堪,这也确实算是活着。
但没有人不想好好地活着。
你知道好好活着这四个字有多么难么?对于一个只能勉强活下来的人来说,那实在太难。倒霉的人永远都是那一批,被命运宽待的人也永远都是那一批。幸福的人永远幸福,不幸福的人永远不幸福。幸运的人越努力越幸运,倒霉的人越努力越倒霉。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命吧。
命啊。又是这可笑的命。
陆离闭了闭眼。
是他不够努力么?可他已然拼尽全力。
死亡不能解决一切,但至少死亡能结束痛苦。
手中的刀刃蓦地落了地,发出刺耳的跌落声。陆离靠着墙,抱着膝盖吐了口气。
可是元宵还需要他呢。
窗外雨声阵阵,他听到又下雨了。夜已深,也许他该睡觉了,可是他已经失眠好久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陆离从思绪中回过神来,转头望去。
王湮在窗外垂眼望着他,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两人对视许久,王湮忽地从窗外翻进殿内,默不作声地将他拉了起来。陆离沉默片刻,到底什么也未说,只是慢慢跟上了他的脚步。
烛火被点燃,光亮瞬间照亮整个宫殿。便是在这般明亮的环境下,陆离听到王湮低声说:“小离,你病了。”
病?
陆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第一反应是反驳,“我没有病,我只是不舒服。”
“不,你听我说……”
“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是他们有病!所有人都在逼我!包括你!”
陆离声嘶力竭地喊着,许久后又忽地平静下来,呢喃道:“我很正常,很正常。”
说完,他又泪眼朦胧地看着王湮,“舅舅,我是正常的。”
“我只是、只是控制不住情绪。”
“我控制不住,你知道吗?我比任何人、比任何人都希望我是正常的,可是、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控制不住它。我也不想失控,我也不想像个疯子一样上一秒高兴下一秒流泪,我也不想,我比任何人都不想……可是我真的控制不住我自己,呜……”
陆离跪倒在地,捧着脸无助地哭泣着。
他恨极了自己。不管是妫夬的那部分,还是自己的那部分。他都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