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丝拂在脸上,轻柔如羽毛。清风的爽意和她舒缓的玫瑰气息夹杂在一起。她的发尾很柔,像绸缎,又像海藻。
这慌乱只持续了三秒。
意识到是风在作乱,她回身,将打开的窗户倒勾回来,再度把清风关在窗外。
这时,她最初的失措已经褪去,反而对沙谨衍话语中的步步紧逼很是不满。
纤柔的右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发丝,不由得回呛沙谨衍:“明明是我先来这儿吹风的,你是后来的。”
沙谨衍不说话,目光跟过去,注视着她拢发的右手。
因为小臂抬起的缘故,她大衣袖口滑下,皓腕如凝了霜雪般洁白,又像是上好的汝窑细瓷,泛着细腻的光泽。
“很不巧,打扰沙先生在此猎艳了。”段嘉玲见他不说话,又兀自补充一句。
这下他终于发现,她也并不是初见时那般,性子温软。她也是有刺的,只不过将刺藏在底下,不会主动扎人。
她说“猎艳”两字,唇畔还含着一丝戏谑的调侃,若有若无。沙谨衍正想定神看一看,那调侃就已经消失不见,好像钻回了她心里。
也不知道此时她心里该是怎样编派他。
沙谨衍脑中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轻笑一声,不再探究,丢下一句“信你了”,转身就走。
刚走到门边,身后“啪”地一声,似乎有重物落地。他有些不耐,不知道她搞了什么鬼,转过身,却看见女孩坐在地上。
她脸上表情还有些懵懵的,好像被摔懵了。
许是注意到他的回身,她那种懵懵的表情只持续了两秒,脸上又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她两只手向后撑着,原本被拢好的头发又乱了,胡乱地垂下来,蓬松而柔软,倒映衬得她的脸成了一枚浸润在墨色里的月。
段嘉玲尝试着动了动自己的脚。
不只是摔了,脚踝也扭了,有些疼。她刚刚是想小小地往后挪一挪,不曾想高跟鞋如针锥般的鞋跟,紧紧地陷进了木地板的缝隙里
偏偏她穿了八cm的黑色尖头高跟鞋,这个姿势使得她膝盖高高地翘了起来。
这场子有些年头,常年有雨水从窗灌进来,地板变形、胀缩,缝隙大大小小,像纵横的皱纹。好巧不巧,其中一处缝隙和她的跟尖完美地契合。
她想拔又拔不出来,偏偏今天大衣里头的搭配是极显身材的衬衫和包臀裙,那裙子要越滑越下,眼看就要走光。
她正想要不要把脚从鞋里拿出来,却见沙谨衍已经去而复返,在她身前半蹲了下来。
气氛有种诡异的沉默。
“你要做什么?”段嘉玲的声音带着防备,还有些紧张。
这套间里安安静静地,什么人都没有。他要是对她做什么,她能不能用手肘把他击昏过去?
男女的差异摆在这里,好像有点难度。
沙谨衍的语气带上了两分不耐。
难道要让所有路过的人都看到她这样子?她向后坐在地上,由于鞋跟过高的缘故,双腿不由得微微叉开——
几乎要走光。
“你走开,我就起来了。”段嘉玲咬牙道。
本来这双鞋她买时就是打折的,断码,要挤一挤才能穿进去。而且她还在窗边站了这样久,吹了这样久的冷风,下肢的血液循环不畅。她摔到屁股墩儿,就连臀部都麻。
陆彬将一支烟摁灭在烟灰缸里,越想越气。陆彬是陆家继室所生,上头有同父异母的哥哥压着,除开每月能在家族基金里领出数百万港币的零花,有一辆车装装面子,旁的权势是没有的。
正因如此,陆彬才费劲地想要攀沙谨衍,想从沙谨衍手里沾点好处。
但陆彬看来,沙谨衍这人也奇怪,有时他觉得他离沙谨衍很近,有时又离沙谨衍很远。
离得近是因为,沙谨衍是个没架子的人,对谁都温和有礼,平易近人。
陆彬狐朋狗友多,经常凑个牌局、舞会,除开那些特别情。色的场合,别的场合沙谨衍都来,哪怕只是来了当个背景板,找个热闹的地方坐在角落里。
离得远又是因为,沙谨衍心思太难琢磨,想要再进一步,推心置腹,绝无可能。
私下里陆彬觉得,其实沙是个非常凉薄淡漠的人,温和不过是他用来包裹真实自我的一层纱。
哪怕他巴结上沙谨衍有一段时日了,沙谨衍在他心中依旧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