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油杰还不知道远山已经袒露目的并来到了这里,他一直以为远山是应岩胜要求向式神下咒。
只想着如今的岩胜是在任务中逞能,不愿意接受身为孩子的弟弟庇护,所以自己赶来想帮忙。
他继续说出自己知道的全部信息,一点儿不再为岩胜保守秘密。
缘一却身躯一震,忽然捂住心口,紧接着源源不断地呕出血液,露出前所未有过的痛苦神色,将二人吓得凑过来察看他的身体情况。
但缘一第一次未能顾及礼貌将友人们大力推开,狠狠地用左手抹去血液,毫不犹豫地用从远山言那里学到术法果断施术,继而握紧戴在手上的桃木牌,兄长说过这曾由神兽赐福。
向来珍惜的红绳在快速的行动中崩断,可他顾不上了。
缘一在手速飞快地施了两个术,一个将掌中血液胡乱似的涂抹在赫刀刀身,以刀成功破开结界屏障,便立即钻了进去,随即屏障修复至严丝合缝,身后两位术师惨遭屏蔽。
另一个是很基础的术法,利用同属神兽赐福的桃木牌寻找气息感应,以此定位同样桃木牌不离身的兄长所在。
占据主导位置的式神使无需也无法准确定位式神,但能感应式神身处距离远近,继而突出自身位置呼唤式神前来效命即可。
但为什么眼下缘一只能用这个办法找?
因为式神束缚在刚刚那瞬间几乎要断开,呕出的鲜血与那天召唤式神时被迫放出的血液量几乎一致。
他甚至无法明确兄长是否还身处现世。
缘一其实被告知了如何阻止,夏油先生说、他脚步不停呼吸加重……夏油说:“你兄长把符文刻在了心脏上,为了保留咒痕不消让那颗心脏成为了单独的妖物。”
所以或许让兄长失去寄存妖力的“部位”,就可以祛除兄长死亡的风险,就可以留住——
怎么做?
“很明显,剖开心脏……”
所以剖开心脏、只要剖开心脏,把它取出来,像兄长挖出小林的红色虎目,封印进瓶子里压制小林的戾气和强横的力量。
挖出心脏,仅此而已……
式神会立刻重新长出一颗新的,不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剖开就……
不!他做不到。
缘一从外界正午时分投身昏暗结界,在红月夜色笼罩的游乐园无助地奔跑,溃逃不是现在该做的事,所以他正有目标地前行,即气息所在、兄长所在。
即使迟钝的他知晓兄长始终以高傲态度俯视转世的年幼孩童,无疑是种慢性折磨。
但还是要去前往兄长的身边,因为是失而复得的家人、是填补内心遗憾空缺的珍贵之人,缘一十分在乎。
他万分羞愧地想到即将迎来二十五岁的自己,未能杀死无惨、兄长成为鬼,生来的使命和保护唯一至亲的责任被自己尽数辜负,更加羞愧的是——
没有足够的勇气面对成为鬼的兄长,没有让兄长像其他柱们所说的那样……将其作为杀鬼武士的影子消磨殆尽前果断斩杀,而不是放任恶鬼行走于阴诡夜间伤害生灵。
活着!
他卑劣而懦弱地只想要兄长活着。
如今缘一以自身深重的情感驱动身躯前进,并相信存放那沾血断笛的兄长亦存有情感。
他们对彼此来说独一无二的家人,不是吗?
内心坚持此观点的继国缘一却眼眶湿润,他久违数百年地想要流泪。
缘一愈加意识到他和兄长一样,都有执着想要贯彻的思想。
那时候身受杀死无惨使命的自己始终想要平静生活,对兄长心境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以自己向来追求平淡的想法向兄长自顾自地输出观点。
那何尝不是极大的傲慢,是强加给兄长的禁锢,每次交谈和相处亦是慢性折磨!
那时候明明是兄长、是继国岩胜即将迎来二十五岁的阶段,很害怕吧,很恐慌吧,很虚弱吧……
他在想什么?他做了什么?
为什么忽然找不到兄长的护身木牌气息了——
缘一急停下脚步,呼吸更加急促,胸膛不住起伏,短短一段路比在夜色奔跑直天明还要耗费心神。
他被泪水糊住、模糊不清的眼眸看着桃木牌化为齑粉从掌心流失,还有牌面上的几点朱砂混进血里黏在手上,但起不到带路用途了。
怎么做?我要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