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了指盛迦,又指了指自己,“在你心底,你和我,原来应该是敌人。”
“可在你接近我之后,发现我做不了你的敌人,你也无法把我看作你的敌人,所以你只能一边满怀愧疚一边继续你的计划。”
“真卑劣啊,”这是来自盛迦的感叹,也是她从未说出口的话。
“不,这并不卑劣,”宋霁安摇摇头,“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不一定会比你做得更好。”
她或许此刻是这场游戏的失败者,可这不代表她就要否决盛迦的一切,那是没品的行为。
哪怕她的情绪其实早已到了失控的边缘,眼底的红血丝快要溢出眼眶。
可她们都知道,对方做不到。
操场看日落大概是所有一中学生都很喜欢的事,因为所有自以为平凡的生命在灼日的挥发的热度下都会镀上一层金光,仿佛她们在每一天里都在如同太阳一般炙烈地燃烧着自己的生命。
可这又实在是一件容易被人忽视的事,因为每一天它都有,或许偶尔抬眸的瞬间会被这片壮丽的景象所惊艳,很少会有人去珍惜。
宋霁安在和盛迦的那一次对视后便没有再说过话,她凝眸盯着已经落下了一小半的太阳,有些刺眼,令她眼眶都在泛着酸涩。
她们在安静地等待留在一中的最后一场落日。
直到太阳彻底落下,操场归于一片昏黑,连感应的路灯都还没有来得及亮起。
盛迦在这一片黑暗中感受到了身侧属于宋霁安的呼吸,平缓地仿佛这里是一片死寂之地。
她终于还是低声问:“所以,你找我,想说什么?”
宋霁安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表,现在是六点五十分。
她语气平静,“我来之前想问你一个问题,可是在见到你之后,突然觉得这个问题没有意义了。”
“不管有意义还是没有意义,不如问出来吧。”盛迦回答。
“你在想,我问完这个问题,我们就可以彻底一刀两断了,”宋霁安有些自嘲,她深吸一口气,这才说道:“我来这里之前想问,你对我是完全的利用吗?其实有一点真情对不对?不然不会这样愧疚。”
可是现在盛迦没有回答的必要了,因为宋霁安已经知晓了答案,而她知晓的答案和盛迦即将给她的答案是一定不一样的。
“没有,”盛迦缓声说:“一点都没有。”
宋霁安扯开唇角,无声地笑起来。
果然。
她还是足够了解盛迦的。
“是吗?”她反问。
“是,我对你只有利用,没有任何真情,我从头到尾都在算计你,任何一个人站在你的位置被我这样算计,我都会感到愧疚,因为我还存有一点起码的良心。”盛迦面无表情地肯定道:“所以———”
“所以我往后的人生遇到任何磨难与波折,任何失意与痛苦,也可以不讲任何感情和原则地怪到你身上,对吗?”宋霁安打断她,自己将她未尽的话说出口,“你想说你夺走了我的一切,那你也愿意承接我心底产生的一切恨意,对吗?”
“可是你这样说,又要我怎么去不讲道理地恨你呢?你是不是太高看你自己了,你怎么承担我全部的恨意?”
理智者无法做到用恨寄托自己的生命,很不巧,无论是盛迦还是宋霁安都是这样的人。
哪怕她们都知道自己的境遇,遭受的痛苦或许都来源于彼此,可真正犯错的却不是她们任何人,她们没有真正做错过任何事,所以她们也没有办法真正的憎恨彼此。
这才是最无解的难题。
宋霁安宁愿盛迦是单纯地憎恶自己,盛迦宁愿宋霁安是单纯地仇恨自己。
可她们都知道,对方做不到。
在一年的日日夜夜中,在彼此交融的默契中,情不纯粹,恨也不纯粹。
人真奇怪,酿造了无数复杂的情感,给自己制造了无法挽回的困境,却没有能力解决一切。
失去一切的人痛苦,得到一切的人也不快乐。
宋霁安抬头看了一眼天,酸涩的眼眶里有什么将要溢出。
她只是突然想起自己知道真相的那一天,在她面前那样强大的宋宁秋竟然也会泣不成声地抱着她一句句说对不起。
“霁安,对不起,真的真的很对不起,”宋宁秋说:“盛迦这十八年,受了太多太多的苦,我无法给予她任何补偿,唯一能做的只有实现她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