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并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背着雪竹在如此恶劣天气行走,一步一步往前,竟还显得颇为稳当。
大约过了一刻工夫,二人冒着瓢泼大雨抵达崔行衍所说的那处山洞。
此岩壁山洞中还有篝火余烬,想来是附近猎户进山时过夜所生,里头甚至还有未用完的干柴。
崔行衍将雪竹安顿在猎户留下的干草堆上,打算生火。
“殿下,不必了,我不冷。”
可方说完这句,雪竹就接连咳嗽两声。
一场疾雨,到底是将这暑日热气压了下去,且她在雨里待得太久,浑身上下早冰冰凉凉的,冒着丝丝寒气。
崔行衍还是将干柴搬了来。
他惯常养尊处优,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翩翩君子,做这些并不十分熟练,火丛甚至被埋熄了一回才重新燃起。
雪竹抱膝,在一旁安静看着,明明应当感动,抑或被勾起些与他之间的旧日回忆,可不知为何,总能在某些瞬间,恍惚想起另一个人坐在篝火前的身影。
崔行衍一根一根地添着柴,火光跳跃间,映出他如琢如磨的俊美面庞,他缓缓开口,顺着当年夜雨去书院寻她,说起了很多旧事。
雪竹静静聆听,并不如何接话,末了,又听他说:“此次出使,南褚与大昭已定下攻打西梧的盟约,我在洛京也已逗留太久,这趟回城,便要准备回南褚了。”
又要打仗了。
雪竹缓缓点头,轻声道:“殿下这趟出使,半载有余,想必南褚朝中风云变幻,有许多事亟待殿下处理,也是时候该回去了。”
轮到崔行衍沉默一阵。
“……此次盟约,附带一桩联姻,阿竹难道不好奇,我与何人联姻么?”
“听闻陛下属意裴氏女,合该恭喜殿下。”雪竹置身事外般,答得十分平静。
“昨日宫宴你已正名身份,如今,你也是裴氏女。”
“殿下说笑了,圣上是想结亲,不是想要结仇,怎会择选曾为伪帝宫妃之人。”
“倘若我乐意呢。”
“殿下乐意,南褚的国君不会乐意,拜伏殿下的臣属门客也不会乐意。”
还有一句她没说,沈子刃知晓,亦绝无可能允准。
崔行衍怔然片刻,忽地垂首,淡笑了笑:“这些,我都可以处理妥当,可归根究底,难道不是阿竹不愿么。”
“……”
雪竹移开目光,望向洞口雨幕,似是无声默认。
其实,她还有些话想和崔行衍说,可她身子太弱,受了伤,淋了这么久雨,又穿着透湿的衣裳一直未换,想说的话还未酝酿好,脑袋已逐渐有些昏沉,身上好像也没了力气……
“阿竹,阿竹!”
雪竹意识恍惚间,仿佛听到远处传来一阵轰隆巨响,不是雷声,她问:“走蛟了吗?”
“应当是。”
车夫护卫都是有经验的人,她都能看出那处山坡有走蛟迹象,他们应当会阻止舅父阿芙下来寻她,想到此处,她稍稍安心了些,意欲阖眼。
“阿竹,别睡,”崔行衍摸了摸她的额,语带担忧,
“你起了高热,再坚持一下,雨势已经转小,我的人很快便会寻来。”
高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