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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洛京,
昌月酒楼。
入了夜,酒楼外大红灯笼高悬,内里灯火通明,咿咿呀呀传出唱戏声,堂间满座,好不热闹。
先前伶人唱罢,座下一片叫好,台上娉娉袅袅又上去位戏子,一甩水袖作揖,嗓音婉转:“适才张生博诸位满堂喝彩,便由奴家再至至诚诚伺候众位一段《暗渡陈仓》……”
抱剑的黑衣男子在楼外停步,往里望了眼。
肩上搭着抹布的小二极有眼色,忙上前揽客,迎了人往里,殷勤招呼道:“客官,您就一位?可是要歇歇脚,听听戏,吃点什么,喝点什么?”
黑衣男子点头,随着小二入内落座,将手中的剑随意放在桌上,要了壶酒,并两盘下酒菜,又抬眼,朝店小二随意问道:“听闻你们这处开了登云盘口,今日摆金,何时开花?”
登云指的是春闱会试,摆金在江湖行话里,原有下雨之意,放在此间,倒又添了层下注的意思,至于开花嘛,便是开赌了。
店小二一听这春点暗话,了然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过两日便要张榜,早收水了。”
“张榜归张榜,跳龙门的,也收水了?”黑衣男子一面问,一面往桌上扔出张银票,指尖在银票上点了点。
还是个点火的内道人,会试未出榜,便要压殿试的注……
店小二瞟了眼桌上银票,忙躬身堆笑,伸手引人往里:“是小的眼拙,慢待,慢待了,客官这边,楼上请!”
穿云起身,拿起剑,跟着店小二往楼上走。
至二楼最里一间,店小二三长两短地叩了叩门,须臾,守在里头的两名护卫闻声,将门打了开。
一路往里,绕行过名贵的黄梨雕花罩屏,房内角落竟又见一条往下的阶道。
这下行阶道,步行数十步复而折转,行了极长一段,穿云估摸应已至一楼底下,才再度听到熙攘吵闹的声响。
停在门口,买大买小的激烈叫喊混着骰盅声从里漫出,灯烛摇晃,映照出这地下赌坊热火朝天的景象。
小二迎着穿云往里进,直领他去了账房先生处,同账房知会道:“这位郎君要押跳龙门的注。”
账房颔首,熟练地拿出押注笺,羊毫舔墨,笑问了句:“郎君,这跳龙门,您想如何押?”
“押中押不中,押三鼎甲,进士出身,同进士出身,不同的举子,都有不同的赔率……”
穿云并不应声,只不动声色打量着账房身后张挂的朱漆木牌。
最右一块大的,上书“癸酉恩科春闱盘口”,余下小的,皆是密密麻麻的举子名字,其下简列举子出身以及赔率。
靠后的不起眼处,穿云还瞥见了那位江郎君的木牌,只下头并无押注印记,看来声名不显,无人留意。
这静默的工夫,账房已同他介绍完跳龙门,也就是殿选的诸多押法,见他仍无动于衷,账房又提醒了声:“郎君?”
然而不待穿云应声,通往赌坊的阶道骤然传来一阵雷动的脚步声响,时而还夹杂着兵器碰撞铿锵。
骰盅骤停,众人回望。
只一刹,有人暴喝:“有官兵!官兵来了!”
“都别动!蹲好!都给我蹲好!”
五城
兵马司兵众佩刀冲入,杀气冲冲,将整间地下赌坊围得水泄不通。
一时惊惶尖叫四起,杯盏碎裂,赢了钱的赌客搂起银筹抱头鼠窜,输红眼的赌徒不忘趁乱掀翻赌桌……
账房腿软了软,忙从暗匣中拿出账册,颤抖着,想依照先前掌柜叮嘱,凑到烛火上点燃烧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