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才发觉,自己原是个连崔行衍都不如的笑话!
当初她对崔行衍,并非不喜,仅是顺从家族之意不得不
弃,如今对他却是情势所逼,虚与委蛇,好,好得很,她裴雪竹还真是足够冷心冷清,也足够懂得如何才能伤他至极!
“嘭——!”
他委实是受了极大刺激,控制不住地一拳砸落在身侧桌上,满桌倾塌,茶水瓷片洒落一地!
白日被琴弦割破的伤口崩了开,还不知哪处被茶壶碎片伤着了,整只手都在滴滴答答淌血。
雪竹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闭了闭眼。
沈刻见她动作,低笑了声,颇为讽刺地说道:“放心,本王还没无能到打女人。”
见他指尖淌血不止,雪竹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看了好一阵,默不作声从一旁多宝柜里取出只药箱,又自药箱里拿出一卷细布,朝他递去。
沈刻未接。
雪竹心下微叹,只好上前,拿起他的手,一圈一圈给他缠上细布,道:“屋中无水,殿下回头还是请大夫看过再重新包扎为好。”
沈刻任她摆弄着,似乎感觉不到疼,只冷冷瞧她:“你这又是何意?”
雪竹平心静气地抬眼,试图与他说清:“殿下,我曾被囚冷宫三载,是以如今,惟愿过些自由安稳的日子。”
“诚然,我不打招呼离开,兴许是有冒犯殿下之处,殿下不悦,也是应当,可现下火也发过了,想来该是消了些气。您府宅中美人无数,何必与我为难,况且,您与我本也不是一路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两不相干,不好吗?”
她声音清泠泠的,敲金砌玉般动听。
然落入沈刻耳中,方歇下一截的火气却越窜越高,一瞬直冲颅顶。
他抽回手,当着她的面,极为粗野地将刚缠好的细布通通扯下,任由伤口撕裂开,再度往外渗血。
先前是心口疼,五脏六腑疼,现下他不知道哪里在疼。
亏他还因突如其来的包扎示好心底又燃起一丝不切实际的希望,以为她心疼他,要说些什么软话,哪怕是他震怒砸碎了桌子,她心底发憷哄骗他几句也好——
可她竟以为他是因不打招呼离开被冒犯才心生不悦,她不仅不喜欢他!也根本感受不到他的心意!
他日日夜夜地找,不辞千里跑死五匹马赶到江州,办完差就来寻她,他明明有那么多话要说,想告诉她他想娶她做王妃,想告诉她他很担心她也很想她,还想告诉她有什么顾虑都可说清,他定会排除万难为她解决,可是她说,荷包是他开口要她才绣的,床帏欢愉是她觉得无可拒绝所以勉强的,他以为的两情相悦不过是他一厢情愿,从前种种她都只是迫于威势假意敷衍……
裴雪竹,不喜欢他。
沈刻气得双眼发红,阵阵耳鸣,那股连日以来反复燃起的怒火被这一盆冷水猛地浇灭,熄得彻彻底底。
“好,”他喉结滚动,嗓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既说得如此明白,本王再多作纠缠,未免显得恬不知耻。”
“裴雪竹,如你所愿。”
他毫不留情地从雪竹身侧掠过,眼尾扫过针线笸箩里那只未绣完的山水景致香囊也未有半分停留,只一脚踹开房门,迎着漏夜冷风,大步流星往外走。
雪竹转头,从窗隙间看到,他一面走,一面扯下腰间那只香囊扔在地上,背影凛然决绝。
她久久未曾
收回目光。
直到碧芜霜蕊被解了穴慌忙赶进来寻她,
她仍心不在焉,
不知神游何处,只弯腰捡起地上被他扯下的染血细布,他……真的走了。
碧芜霜蕊都以为她被吓着了,忙扶她坐到短榻上,另去收拾一地狼藉。
雪竹也就老老实实坐在榻上,手里攥着那截血布,看着地上碎瓷,出神般想起…方才他砸桌时刻意偏开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