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第四十五章:衣冠禽兽
书画做旧一事,朝夕难成。
不过好在并非做旧古物,那半幅《狸奴戏牡丹图》若还留于世,想来也是被藏家细心收存的,不会有太多磨损。
如此,雪竹等了三日,将此画收入匣中,带去了流芳巷。
先前那收画的掌柜一见她来,并不意外,只哎呦一声,笑吟吟道:“姑娘,又来卖画了?”
雪竹作犹豫状,画匣往后藏了藏,略一颔首。
掌柜已经眼尖地瞧见画匣,有意问:“姑娘可是换了纸墨,新作了一幅《知雾折竹图》?”
他从那富贵公子身上平白赚了百两,告诉那公子这姑娘的去向,作的便是那冤大头要么仗义出面,帮这姑娘再付二十两银,要么这姑娘回头再作一幅来卖的如意打算。
现下看来,这姑娘是又来卖画了。
雪竹上前,赧声轻道:“掌柜,其实之前那幅画,非我所作,实乃……家兄所作。”
李崇景有一句说得不错,她于江湖险恶一道少有体会,对市井手段也缺乏防范。
是以前几日来卖画时,她未否认画作出自她手,心想着应表现得懂行些,掌柜才不会诓她,倒未虑及泗州城里的正经书铺,为了几幅仿作,也会使出阴损招数。
眼下敷衍李崇景的话术不能用了——作画时日未经遮掩,内行人是能看出来的,于是雪竹又另编了一套说辞。
“实不相瞒,我家中从前也算书香世家,然家道中落,父母双亡,唯余我与家兄二人背井离乡,意欲前往洛京寻亲,无奈盘缠耗尽,家兄舟车劳顿,又病倒了。”
“那幅《知雾折竹图》已是家兄撑着病体强行所作,如今连身都起不来,再是不能动笔了,前几日我还不小心……”她欲言又止,“总之,我现下手中还有半幅别的画,上回来此卖画,我知掌柜是个厚道人,还望掌柜的给开个公道价。”
“半幅?”掌柜的一挑眉,“姑娘,你拿我寻开心呢,半幅画有何用?”
“这半幅并非寻常半幅,”她张望片刻,见四下无人,极轻声道,“是真画。”
掌柜眯起了眼。
雪竹抿唇敛眸:“此乃家兄视若珍宝之物,若非家兄重病昏沉,走投无路,我是决计不会拿来卖的。”
她将藏于身后的画匣拿出来,小心将画取出,徐徐展开。
掌柜的心下狐疑,然一瞥残画,眼都忘了眨,呆若木鸡地盯了好半晌,才着急忙慌去取那存目镜,又命打杂活计在外挂上打烊的招幌。
“这…这是抱节先生的《狸奴戏牡丹图》残卷?!”掌柜的激动得声音都微微发颤。
“正是。”
雪竹又为其编了一番曲折来历。
掌柜的并不信,然她如何得来并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亦见过许多自称《狸奴戏牡丹图》残卷的伪作,与此幅皆有天壤之别。
只想象一番都知,此幅若与抱节先生真迹合在一起,简直天衣无缝,浑然一体!
他要发大财了,他要发大财了啊!
不过——
掌柜的强掩激动,只笑笑,放下存目镜,不急不缓道:“姑娘这画,亦是令兄仿作罢。”
雪竹眼神闪了闪,坚持声
称:“是真画!”
掌柜的笑而不语,
只捻了捻指尖,
又凑近闻:“黄柏、皂角、白芨水……”
他每说一样,雪竹脸色便白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