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昼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地转头,拉上妹妹一起,两个人冲庄清流端端正正地行了一个大礼。关于庄清流认识母亲的说辞,他其实昨晚也听梅花阑说了,知道庄清流可能是觉着他们还小,无意多提,于是也不多问,只是郑重道:“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庄清流忍俊不禁,很快转悠到了船舱外面儿笑,没说话。
接下来几日,梅花昼展现出了自己小小年纪的自律,在船上的日子不是打坐修炼就是认真看书,似乎在他心里,有迫不及待想要长大成材的愿望。而船上其余的孩子少年们已经习惯了御舟于空,不再新奇,纷纷不是玩儿成了一团就是各自打闹,将长辈的叮嘱和期望早已甩到了九霄云后。
爱玩儿爱闹,似乎才是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天性。
唯独梅花阑,她既不去玩儿,也不修炼学习,甚至连话也很少说,每天都安安静静的,也不会打扰梅花昼。最常做的事,就是一个人坐船头看身边各种各种的云。
庄清流悄悄靠旁边看过几次后,不由溜溜达达地走近,戳着她的脸颊问:“烛蘅做了一些搭房子和宫殿的小玩具,你不去玩儿吗?”
她大概是在戳自己不笑时就不会出现的酒窝,梅花阑这两天已经习惯了,只是实话实说地低头道:“嗯。我不爱玩儿。”
庄清流挑眉:“也不爱看书吗?”
梅花阑声音糯糯地又嗯道:“是。觉得没有意思。”
庄清流又问:“打坐和炼剑,你其实也不喜欢?”
梅花阑:“嗯。”
庄清流忍俊不禁,不由围着她好奇绕圈儿道:“小孩子不是都活泼吗,你怎么一天跟个小老头儿似的?”
“……”梅花阑这时仰头看了看她,清澈的眼睛里一望无际。片刻后,轻声道,“因为我不知道,修炼到底有什么用。”
“嗯?”庄清流揉揉她的小脑袋,低头道,“你是不想修炼,想过平凡的生活吗?”
梅花阑浓密的睫翼却微微垂下,这次沉默了很久,才轻轻颤动道:“那天临走的时候,我和我哥去娘的院子前给她磕了个头,但我没有见到她。”
虽然忽然说得驴头不对马嘴,但庄清流心里很快漫出了一丝柔软,轻轻蹲下来,跟她目光平齐道:“你娘身体不好是吧?”
梅花阑没有答,只是垂眼道:“我很少见她。有时候甚至会记不清她长什么样子。”
庄清流摸她脑袋的手一顿。梅花阑又低声道:“我没有见过我爹,也很久没有见过我哥了。”
“在仙府的时候,我其实……感觉很累,每天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做一些事,也不知道做这些事都有什么意义。”
梅花阑说到这里,小小的脑袋轻轻动了动,有些惑然地仰头轻声道:“我不知道那些为修炼争来争去的人到底想要什么,也不知道我活着,到底应该干什么。”
庄清流眼底神色微深,瞳孔深处无声倒映着她脸上的表情,两个人之间安静了很久,她忽然道:“你不是说我很厉害吗?”
梅花阑收回小小的脑袋看她。
庄清流蹲在她面前,眨眼道:“如果不知道干什么,就先把我当成目标吧。”
梅花阑澄澈的双眼轻轻闪烁。
庄清流伸手一展,将她整只小手都包在掌心,认真仰头重复道:“把我当成你的目标,等你有一天,跟我一样厉害了,我再告诉你该做什么,告诉你什么东西有意思。”
梅花阑心里难以言喻地跳动了起来,静静看了庄清流很久后,鬼使神差地轻声道:“这样的话。那我知道了。”
因为白天的事,到了入夜后,庄清流越想越不放心,眼前被一道闪电划亮后,便嗖得消失在了自己的床上,转瞬变成一个花瓶地出现在了梅花阑小船舱里的桌上。
谁知床上的小鬼并没有睡,而是因为电闪雷鸣和下暴雨,正紧紧地抱成一团,悄无声息地蜷在床角。
她居然会怕打雷。
庄清流顿时从一个优美的白瓷瓶变回了人形,从梅花阑身后轻轻一拎,把她抱到怀里全须全尾地搂着问:“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然而半天没人回话……怀里的小鬼居然维持着这个姿势睡过去了。
庄清流:“……”
这到底是害怕还是不害怕??
直到下船到了故梦潮,她都没有弄清这个问题。这个姓梅叫畔畔的小鬼,身上好像总有让人操不完的心。
一众少年直到踏上岛,才惊奇地发现这里居然和他们家乡别无二致,除了大片大片沐浴在繁盛灵光中的山林树野,岛中央居然也有一个繁华的城池和整齐的大街,有一座座比邻接踵的房子,有很多在街上叫卖做生意的“人”!